但……世上又怎么可能存在这样的神明? 这个想法本身就存在一个悖论。 因为从来都不是先有神明,后有追随者——所有神明都是因万千祈祷而诞生,当祈求者的信念达到一定程度时,他们祈祷的对象才会成为实体,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换而言之,得有成千上万宁愿牺牲自己去救助他人的普通人,才有可能出现引领这种信仰的神明。 然而如此高洁的人有一个都算稀罕,更何况是成千上万? 如果真有这样一批人,那么世界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样子。 雷斯克闭上眼,让精神与周边的雾气连接在一起,借助迷雾扩展着自己的感知范围。 他“看到”那辆奇怪的四轮车正愈行愈远,哪怕没有灵灯指引,它的方向也是直指西边海滩,好似完全不惧迷雾一般;他“看到”高天矿业的人马已经与和三名营救者交上了手,后者的火器依旧犀利,打得对手人仰马翻;他“看到”一部分奴工忍耐不住,开始朝着辉煌堡方向抹黑前进,尽管有些人的方向注定了他们永远也走不出迷雾区。 他还“看到”另外一小撮人出现在东北方向,也就是离城市更远的荒僻郊野。他们三三两两的朝列车倾覆之地靠进,行动相当迅捷,显然对迷雾区地形有着十分细致的了解。 不过在他们背后,一辆重载列车也驶出了采矿场,风驰电掣的赶向事故地点,而现在这個时间段显然不适合用来运输矿石。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他看不见但能想象得到的事情,比如连夜被报告惊醒的城卫军,比如其他和高天矿业有密切联系的公司,也一定会采取行动。 一时间,这片原本人迹罕见的区域仿佛成了辉煌堡的中心,各个势力都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劫车行动所惊动,纷纷投身于旋涡之中。 但这对于弱势一方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无论是想逃回辉煌堡,还是去找寻其他活路,面对的都是人数更多、力量更强的对手。如果没人帮他们一把的话,想必最后能达成目标的应该连一半都不到吧…… 雷斯克想到这里,摘下了别在腰间的牛角。 此举本来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可看到这几名“劫匪”后,他内心的想法竟有了一丝变化。 ——这世界或许还没到那般无可救药的地步。 “呜————————呜————————”雷斯克吹响了这支只有他能听到声音的号角。 …… 铛——!铛——!铛——! 浑厚而连绵的钟声打破了辉煌堡深夜的沉寂。对于新迁移的居民而言,他们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钟鸣,被惊醒后也只有烦躁与恼怒,毕竟这惊扰了他们的睡眠。 而对于住在此地数十年的老居民而言,恐惧是他们唯一的感受。 珊黛拉也愣在原地。 就在十分钟前,她接到手下报告,称冶炼厂东边区域发生列车出轨事件,高天矿业公司已派人前往迷雾区救援。本着营救也是城卫军职责之一,珊黛拉打算派一支夜间巡逻队过去看看情况,没想到刚召集完人员,城市就敲响了警钟。 作为城卫军指挥官,她虽然是第一次听到敲钟,但对钟声的含义还是了如指掌的。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鸣钟,意味着迷雾边界发生了明显变化! “大人,不好了!”忽然一名士兵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向她,断断续续说道,“迷、迷、迷雾……” 珊黛拉上前两步,一把将他按住,“深吸口气,慢点说!” “是……呼……”对方深呼吸后惊慌道,“大人,迷雾正在向辉煌堡逼近!” 她的心顿时沉到了底。 迷雾的移动原因一直是个迷,但它确实会发生变化,就好像风会平息也会卷起滔天巨浪一般。研究者把过去观察到的迷雾移动分为两类,一种是类似大海的潮汐,只不过涨落没有规律;而另一类则会一直扩张,直至将一片地区完全吞没。 “把城卫军所有部队都叫醒,让他们在城内待命。你去通知港口码头,做好大疏散准备!”珊黛拉一口气发出好几道命令,随后看向自己的副官伍迪,“你跟我去西边的瞭望塔!听到没有?” 伍迪明显也慌了神,好一会才应道,“是,下官就这去备马!” 等到两个人骑马一路狂奔到瞭望塔下时,街道上已出现了大量人流——那都是从郊外逃回城市避难的居民。 登上塔顶,珊黛拉看到了令人窒息的一幕。原本这个距离她是看不到雾墙的,但现在,迷雾区仿佛尽在眼前——即使是在深夜,这些浓雾也因为反射月光而显得异常醒目,它们通体灰白,高耸入云,仿佛一道天渊绝壁。即使是辉煌堡这样的大城市,在雾墙面前也显得渺小而脆弱。 现在,雾墙已经逼近了城外的麦田与农场。 许多人影在夜幕中狂奔,生怕自己被迷雾吞没。毫无疑问,这些人里面既有农夫牧民,也有冶炼厂和机械工厂的工人。好在辉煌堡只在南边和东边设有城墙,这些人至少不用担心自己被堵在城门外动弹不得。 然而有幸运者就有不幸者。 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