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得罪不起的,索性闹完了自个儿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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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虽盛夏及尾,但到底还是有着几分炎热。
汴京的平人们这时候都会做一些凉浆,用米饭制成,熬上稠稠的半锅,熬粘稠以后再加半锅凉水,混合均匀,倒进缸里盖上盖儿,让它自然发酵。
且过上五六日,米饭会糖化,再倒出来把稠的滤掉,只要米汁,再放进小瓷瓶分盛,搁井水里冻一冻,酸酸甜甜的凉浆就成了。
不过也有些人会给亲人摆供的时候撒几盏‘凉浆米饭’喂孤坟野鬼,此刻的冷宫李芸有了精神头也在做这样的事。
她前几日也做了凉浆,又选了个好日子拿了香在青石砖上摆供,偷摸而来的青黛和浅草都红了眼眶:“娘娘,可是小公子他们......您节哀顺变。”
李芸温温柔柔而笑。
李家出不了做尽恶事的人,活着跟死了没有区别,这碗凉浆敬的是爹娘。
风声孤冷,李芸回了冷宫,落座与梳妆镜前,还有一个十分空荡的八宝盒。
从前首饰盒里总是琳琅满目的好物,如今却只剩一支梅花素银簪子,她让青黛替她带上。
李芸又换上了青黛带过来的粉白罗裙。
这罗裙是她第一次入宫时,纪鸿羽送她的第一件礼物,说她如枝头桃花一样净透娇艳。这一晃六年过去了,她也病骨沉疴。
她于后室换上罗裙,重新落座梳妆镜前,目光扫过黛粉,亲自动手画上了远山眉。
纪鸿羽说过喜欢她画远山眉。
温柔女子眉眼含笑,清瘦得吓人的纤细指尖执笔描眉,青黛悄悄瞧着主子的神色,却是平静极了,如同秋日里微风拂过的湖面,平添了几分温婉。
李芸落了笔。
青衣少女清冷眉眼浮现眼前。
“李贵人,你在宫中六年了。”
“这六年间,为何从不想着往上走,去够手中的权利。”
“你大可以一死,眼睁睁看着胞弟遭受唾骂,爹娘被开棺鞭尸,李贵人,死是最轻松的一条路了。”
“廷尉府权倾朝野,你弟弟因为廷尉府落到如今这种地步,更甚狼狈为奸,若是最后的结局你和你弟弟都会死,你可还要去掀翻这汴京的流言蜚语?”
“廷尉府会落入你罗织的罪名里,会染上污点传遍汴京。”
“李贵人。”
“可愿赴死?”
可愿赴死......
李芸听着满院风声萧索,肆虐穿过枯死枝桠,只觉得自己也成了其中将死的一员,任尔吹拂,甘愿赴死。
两个丫头红着眼替她梳妆:“主子想清楚了才好,依着圣上才不至于过得如此孤苦,您身子骨如何受得住这荒僻冷宫。”
可要推翻廷尉府太难了。如姜姑娘所说,安家的势力已经权倾朝野,她一个将死之人做这些不过是为着胞弟能够清清白白去见爹娘。当街纵马,放火灭门,横行街市,贪赃枉法,便只能是以命偿命。
可到底她还是想出了冷宫去见最后一面,想看一看他们如今是何模样,可还能认得她?
这宫里四方的天将人困得太久太久了,一辈子出不去甚至死都不能由着自己做主。
倘若能回到当年,倘若再见到那俊美至极的青年,她当年一定不会上了他的马车,她宁愿给富贵人家做一世的丫鬟也好过做这逗人取悦的笼中鸟。
笼中鸟被豢养在权贵富足的阁楼中,即便那阁楼花团锦簇,即便那阁楼金银堆砌。
可这愚蠢的笼中鸟从来见不到广阔的天,也从不试着踏出阁楼挣脱枷锁。
它一直围着虚幻虚假的樊楼打转,直到一点点......又一点点泯灭所有生机,被凛冽刺骨的寒风吹下了高阁,粉身碎骨。
纵长空万里,樊楼不破,画地为牢,泣血咏悲。
眼见着最后的梳妆都好了,梅花素银簪子上的流苏沙沙打着鬓边,每一动,便是如同雨珠拂面的冰凉,她轻声问:“那些药可带出宫查看了?”
青黛顿了顿:“娘娘......”
“说吧,都这副光景了还有什么说不得的。”李芸只是道。
“娘娘,奴婢是找个汴京最好的大夫,往日喝的那些药,大夫说是一种慢性的毒,毒不重,可日日引用只会破败了身子虚弱下去,且一辈子再无子嗣。”浅草说着跟着落了泪。
李芸将大夫开出的药方拿在手里看,手指抚过那粗糙的纸,只片刻落了泪。
那张药方被攥在手里攥得极紧,一滴滴泪浸透了墨迹,逐渐晕染开来,眼前一些都似乎看不清了。
竟是慢性毒药,竟是永无子嗣。
纪鸿羽当真好狠。
他对她下毒也不允有子嗣,既如此留下她做什么!
像是须臾间喘不上气,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心口沉重的心跳蔓延到后背如针扎一般的疼起来,李芸重重喘气扶着桌案。
“娘娘!”
“娘娘!”两个丫头紧张扶着她。
她不过市井贫民,一朝能得天子看中本因是福气,原是为着纪鸿羽能替她寻找胞弟,她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只知道眼前人是最大的可能。她尝试取悦他,尝试依附他,到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