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在恒指着铜箍上的刮痕,道:“阏逢讲话带山南东道口音,我猜这里被刮掉的极有可能是……伏牛二字。”
“伏牛营!”盛煦然立时反应过来,惊声叫道。
他这一叫,在场的诸人也都为之一震。军中无人不知伏牛营,从属宛王萧向旻的宣化军,因宛王喜骑射,在封地招募五百弓弩手组建成伏牛营,饷银丰厚。伏牛营每年考核,实行末五十淘汰制,竞争激烈。故而,伏牛营成了大梁军中于弓弩一项的顶尖水准。
温在恒扫视众人,目光落在卞兴思身上,问道:“卞县令可知廖菊阳是哪里人?”
卞兴思自打听到“伏牛营”三字,便一副惊疑不定的表情,听温在恒这么一问,他张口就答道:“内乡,廖菊阳是邓州内乡菊潭人,他的别号菊翁就是据此起的。”
内乡,八百里伏牛山下,四百里湍水之滨。
如此抽丝剥茧一通分析下来,众人皆明白为何圣火教肯用公主换阏逢了。
阏逢同廖菊阳,可不止同乡那么简单。
“这信中说要大哥、柴驸马和我,我们三人带着阏逢于午正乘船前往交换地点,为何点名要我去?”盛煦然不解的问道,虽说大哥做什么总少不了他一份,可他跟廖菊阳并无直接的仇怨,跟圣火教也从未有过接触,跟公主沾的那点亲还不如英宝近呢。
强波双手环抱,扬着下巴垂眼瞅着盛煦然,轻哼一声,道:“你不是说在寮房外和圣火教的三个妖女打过照面吗?兴许人家对你一见钟情,想把你掳去当镇坛神君呢!”
盛煦然一听,火气噌的就上来了,只不过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他便白了他一眼。强波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小娘皮就连翻白眼都他娘的好看。这一去,还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都难说。
午正,圣火教果然派了两艘船来接人。来的教徒皆身穿寻常衣裳,带着面具。见到满脸血污遍体鳞伤的阏逢护法,教徒们皆恭敬地参拜。阏逢护法嘴角扯了扯,纵双眼肿得像烂核桃,神态也是倨傲的。温在恒三人押着阏逢上了一艘船,进到船舱里。待他们这只船开远了,另一只船才开动,远远的跟在后面,几名教徒站在甲板上留意着河面及两岸,防止有人跟踪。
“就这么让少主去了?”王五奎伸长脖子望着迅速驶离的船只,忧心忡忡。
“不然呢?”诸葛子获甩了下拂尘,“你能拦得住?”
拦,肯定是拦不住的。自从公主被劫持,少主的忧急大伙儿都看在眼里,那真是茶不思饭不想,坐立不安,焦躁得像头困兽。就在全天下人都还以为柴少主不愿娶公主时,他却对公主悄然萌发了情意,且大有与日俱深之势。谁能想象一个月前他还愤懑不平的觉得当驸马简直是对他的侮辱?如今,屁大点的事,都要跑人家跟前献宝,问一句“夫君对你好不好”。
世间最毒的药,非情莫属。
王五奎看向李申,平时护少主比护自家儿子还紧的他,此时脸上却并无多少担忧之色。他怎么也不急?临行前,主帅可是特意交代他要看好少主的!
“申哥,你倒是说两句呀!”王五奎忍不住嚷道。
李申看着空有一个大脑袋的王五奎,道:“被你好心搭救的三个妖女当中有两个是圣火教的女护法,那剩下的一个,你觉得会是谁?”
“看她们像是主仆三人,若那两个婢女是女护法的话,那个叫袁三娘的莫不是……”王五奎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
尚不算太傻。李申道:“头号人物咱们都见识过了,圣火教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咱们的援兵快到了。”
还有援兵?谁?王五奎又云里雾里了。
水面宽广,波光粼粼。船只南来北往,穿梭如常。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行速降下来,船慢慢靠了岸。温在恒等人下了船,来到堤岸上,上了一辆马车,在颠簸中行驶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下车步行。三人方位感极强,加之来之前看了方圆百里的舆图,这一路走来已经大概知道他们身在何处了,其实离法门寺并不远。
回想起来,巳正他们收到圣火教的飞箭传书,午正来接人的船就到了,并非圣火教行动迅速或早有打算,而是圣火教的老巢距离法门寺原本就很近。而且,圣火教的老巢还在山上,他们正在往山上走。
从山上下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个蓝衣女子,身条细长,脸上敷了粉显白,脖子和胸前的肤色偏黄,瞅着就像根未剥干净的竹笋。她看到阏逢,往下急赶了几步,叫道:“阏逢!阏逢!你怎么搞成这样?”
阏逢护法掀起肿胀的眼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回禀昭阳护法,阏逢护法惨遭严刑拷打,我们去接时,他就已经这样了。”一个教徒说道。
“速速去叫青鸾尊者来为阏逢护法诊治!”
“遵命!”
“这三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温衙内、柴少主和盛小侯爷了吧?”昭阳护法嘴角噙着冷笑,上下打量着,眸光如利刃,“狗男人,也不过是一双眼睛两条腿,肉身凡胎,有什么了不起?胆敢和我们圣火教作对,定叫尔等不得好死!”
“公主在哪里?你们把公主怎么样了?”柴峻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