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四打定了主意,就在晚上与廖邝说了此事,按照近几日的收入多结十日的银钱,那张契书便也不算数了。
今天知鹤院座谈会名头打的响亮,席上吃食茶水也安排的妥当,宾主尽欢,日后的前景自然可观。
廖邝当然乐得自己一个挣钱,利落无比的掏了银钱,还多结了十两,假话说的十分漂亮:“赵四兄弟大才,日后定然不是水里的游鱼,将来飞黄腾达了可千万别忘了兄弟我。”
赵老四笑着捧回去:“廖二爷有胆有识,眼光独到,日后定然财运亨通,我不过一介粗人,处处还得仰赖廖二爷关照。”
南阳府繁华,都到亥时初了路上的行人还是络绎不绝,街上两侧的店铺皆点着大红灯笼。
河里花船迎水微动,船头斜坐着细腰薄纱的秀美女子,如水中秀莲,抱着琵琶柔声而唱。
画梁雕栋的三层大楼,靡靡之声伴着女子的轻吟娇笑,一截细白若藕段的纤手撑在二楼窗上,身上的大红海棠从胸口盛开到腿间,轻纱半遮,路边行人仰头如雾里观花。
只消一眼,身子手脚便都酥了。
楼里后面有一个老旧破屋,外边连灯笼都不点,但里面灯火通明,喧闹哭骂声不绝,没过一会便有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从房里推门而出,用力踢了好几脚房门,走时又对着房子吐了好几口水,骂骂咧咧道:“晦气。”
赵老四身上揣着一百多两银钱,只觉世人的差距着实大的很,他在家里想尽了法了一年到头不过十几两银子,到了府城,世家公子手里随手漏上一些银钱,便够人活几辈子了。
他慢悠悠的走在路上,仔细打量着南阳府的一砖一瓦,觉得与花溪县比没有什么不同。
无非是有钱人更多,东西更贵,店铺更奢华。
弄文巷的房子破旧,道路也不好走,尤其是夜里没灯,很容易就迷了路。
赵老四绕好了一会,才推开院门,房子里烛台烧的只剩个底,赵六郎趴在桌上睡的跟死猪一样,口水将书打湿了好大一片。
赵老四额角的青筋猛跳,一脚就踹过去了。
赵六郎睡意稀松的抬起了眼,手下意识在嘴边一摸,随后便用袖子一抹,如游魂般的躺到床上。
桌上还放着三个已经凉的饼,下午那个装吃食的布袋已经空了。
赵老四把身上钱掏出来,银票锁进柜子里,在梁上藏好,几大口把饼给嚼吃下肚,便也上床睡了。
赵六郎与陈留书的关系越来越好,除了书肆,两人到处乱逛,什么新鲜稀罕的玩意都要摸上一遍。
待到书肆里的书都看腻了,赵六郎又找了一家远些的书肆,叫观海阁,店铺大上很多,足足两层楼,书的种类更杂更齐全,也要人抄书。
那掌柜见陈留书的字好,不仅给出了千字十文的高价,还邀请他给书肆写上了几副对联,包了个二两银子的红封。
陈留书那在光看一眼都觉得烫手,拒绝道:“不过是写几个字,不费事的。”
那掌柜笑道:“公子小小年纪字便隐有风骨,他日若能高中进士,还请重写此书。”
赵六郎在旁边肯定道:“掌柜好眼光!”
观海阁有一个专门供学子抄书的内室,不仅有免费茶水,冬日还有炭盘,赵六郎便看那掌柜十分顺眼,时常趁没人的时候问一些问题。
那掌柜自身才学见识不俗,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都能答上来。
时间久了,便也有些情谊,赵六郎还经常带上一些自己觉得不错的吃食过来,几人在后院摆上一桌,异想天开的说上一堆。
这种快乐的日子持续到八月下旬,赵六郎照常收拾好准备出门,赵老四叫住他。
“你与留书知会一声,今日随我出门。”
赵六郎有点不乐意,问道:“爹,你们大人的事,我去了有啥用?”
赵老四蒲扇一样的手就举起来了。
赵六郎落荒而逃。
院里老举人的孙子捧着本书“噗呲”一声笑出来,他年纪也才五六岁,见此情形难免走神。
赵老四见他便想到了家里的蓉宝嘉宝,从赵六郎的书箱里翻出一包酥糖抓了好几块给他吃。
那小孩一开始并不敢伸手,来后想到了老举人不在,还是忍不住偷吃了两块。
陈留书的房子很小,狭小逼人的地只能装下一张床和一个书柜。
赵六郎过去的时候,陈留书正在打井水,听他说今天不能去书肆了,心里一慌,问道:“你要回家了吗?”
赵六郎郁闷咬着包子郁闷的摇头:“今天不可能回家,我东西都没收拾呢。”
陈留书也啃着包子,略放下了心。
赵老四要去的地方有点远,租了一个牛车跑了一个时辰才到。
这里一块都是大大小小的房子,不仅门小,连窗户都没有,每一个房子前面都有一个高猛汉子守着。
赵老四一路抱着匣子不敢松手,等到了一个两层客栈前,才略松口气,叫赵六郎在楼下坐着,自己被掌柜的带到一间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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