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条高高举起,阳光在纸浆不均匀的字条背面射透,出现点点斑驳。
尤精明费力的辨认字条上的字迹。
他这个供给处处长也是半路出家,原先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民,加入队伍后,上过几天识字班。
因为资历老、出身好,值得信任,临危受命当了这個供给处处长。
想辨认出黄大风这个同样是识字班里深造出来的,倒是得多用点眼力。
“……青山游击……队长……枪……”
尤精明吐出一个个字,终于把字条放下。
“你就是赵队长吧?黄连长跟我打过招呼,你们的枪都在我这儿。”
“尤处长费心。”
“都是革命工作需要,带着你的人进来拿。”
马旭被两人晾在一旁,脸色立时不好看,垮下来。
“尤精明,你不是说你无权决定这批枪,怎么给别人,不给我们三连?”
尤精明停住身,古怪的看马旭一眼,抖抖手里的字条。
什么话也没说,继续往供给处里走。
马旭脸色铁青,更难看。
赵义对这个飞扬跋扈的马旭也没好感,夸一步绕过去,招呼也没打一个。
马旭黑着脸,脚步一横,拦住赵义,“赵队长。”
“马排长有何指教?”
“你们游击队纪律涣散、队列不整,遇见敌人放不了几枪就跑。
装备再好也用不上,几支老套筒就足够了,依我看把枪给三连。”
马旭说得理所应当。
“也算你们对革命做贡献。”
顺子和孙麻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拳头不自觉的攥起来。
张小米也察觉到了不对,眼里兴奋的劲头消减了不少。
尤精明脸上的笑容立刻敛起来,紧绷绷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物资单上捏出褶皱。
“马排长的意思是,游击队用的枪好就对革命没贡献?就是拖累革命?就是反革命?”
赵义一连串的质问,马旭脸上失了镇静,心虚不自觉的后退半步。
游击队、游击组织、自卫队、民兵都是伟大指导下的抗争策略。
是反法西斯侵略不可缺少同时也是作用重大的一环。
说这种话就是打消群众抗日热情,才是真正的反革命。
这个名头谁都担不起,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下,反革命迟早是要灭亡的下场。
马旭踏前,色厉内荏道,“赵队长,我没有说你是反革命,你不要上纲上线的给我带高帽!
好装备只有在正规军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用途,这是革命觉悟问题,你就说这些枪给不给三连?”
“不给。”赵义吐出两个字,径直绕过马旭,走进供给处内部。
“你……哼!”
马旭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阴晴不定,最终一甩袖子,扭头就走。
尤精明还是笑眯眯的,从供给处后面屋子里搬出枪弹。
“赵队长,东西都在这儿了,你点点够不够数。”
捷克式、中正式、三八大盖、驳壳枪、盒子炮、手榴弹、弹药盒、刺刀、水壶、挎包……一字排开,几乎占满了供给处屋里狭窄的空地。
整洁有序,一目了然。
孙麻子抱着捷克式不撒手,“这枪怎么看着比原来还新?”
“这几天,六连有个战士天天来擦一遍,里里外外,供给处的枪油都用了不少。”
“六连的同志够意思。”孙麻子熟练的扛上机枪,拍拍枪身,发出一阵悦耳的钢铁吟鸣。
顺子朝准两挎包的手榴弹,仔细数了一个来回,才放心的笑出来。
“东西一样不差,尤处长费心了。”赵义快速的清点完一遍。
“没差就行,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真要是少了什么东西回头来供给处领。”
枪带上肩,刺刀入鞘。
五个人穿戴整齐,气势飒然一变,散兵游勇的气息全部消失不见。
尤精明绕着五人,啧啧称叹,“好看是好看,气势也够了,可总觉得少点什么。”
转了一圈,一拍脑门,摘下头上的军帽,正正地盖在赵义头上,严丝合缝。
“这样就好看多了。”尤精明转正帽檐,后退两步,满意的点头。
“尤处长,我们还不是八路军,不能穿八路军装。”
尤精明止住赵义要摘下军帽的手,“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
“啊?”
尤精明脸上闪过一丝狡捷的笑。
“你以为团长为啥让你们留在根据地,还和新兵一起训练?”
游击队五人一字排开,日式翻毛军靴发出‘踏踏’声响,一身的日式装备引得沿路的八路军战士纷纷侧目。
赚足了眼球。
张小米和顺子的胸膛一个赛一个的挺,脚步一个赛一个的阔。
“赵大队,马旭是三连的排长,三连长负责新兵统训,你说他不会给咱穿小鞋吧?”
孙麻子神色担忧,在国军里这种事可不少见。
得罪了长官,处处受人排挤,月月拿钱比人少,就连吃饭都没干的只有稀的。
“你可得防备着点,别让人送去挡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