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枪声,人影,钢铁,鼎沸喧嚣。
装甲车后方,数十米处,两道身影蹲伏,种种枪声交杂之下,映得很静。
两具掷弹筒并列排放装甲车之后,对百多米外的林子击发榴弹。
重机枪完全压住敢露头的鬼子和伪军,两具掷弹筒发出短促的震动,和尖锐的啸鸣。
单手持掷弹筒,拉扯击发带的鬼子主射手动作幅度在枪口火光照射下清晰可见。
张小米推出步枪弹仓内四颗子弹,只留一发。
“王大哥,先打鬼子掷弹筒兵,那两个拿着掷弹筒的,你想打哪个都行。”
王大两目呆滞,放空直着看前,不为所动。
“只打一发,打完就撤。”
张小米右手拽着枪带,左手将枪递了过去。
熟悉的质感,熟悉的枪形,王大不自觉的伸出双手,握枪拉栓,抵肩。
动作标准规范,像是教科书里的插图走出来。
枪托抵上右侧肩膀的瞬间,单膝跪地,跪姿射击。
勾在扳机上的食指像是在抚摸爱人后背,轻柔的一动。
子弹穿透后背,打上装甲,迸出火星,然后反弹。
左侧扯住击发带的手臂一停,身体在子弹前冲之下扑倒,压住掷弹筒。
左手托握枪身,与肩膀抵夹长枪,右手撒开扳机,掌心含握枪栓,上推,后拉。
咔嚓——叮——
黄铜弹壳跳出弹仓,欢快地轻吟。
“王大哥,别拉栓了,枪里没子弹。”
张小米躺倒,脚蹬,手拽,夺出枪支。
没了枪支的王大呆愣原地,侧方蹬出一股力,倒卧。
“我们暴露了,鬼子要集火,躺下别动!”
“好。”地上传出瓮声瓮气的回答。
弹雨立下,越过身体落向后。
黑暗使鬼子误判距离,他们的枪口抬高,略过侧倒伏地的两人。
弹雨来得快,去得快,枪栓拉了两次,扳机扣了三回。
左侧递送弹药的副射手自动成为主射手,与右侧掷弹筒一起呼啸。
一個分队的鬼子留守原地,另一个分队虚蹲脚步,端握长枪,迈向黑暗。
两个小队,共六个分队,两个分队派向前方坑坝区域两侧包围。
侧方林子里八路的重机枪出现后,派出两个分队两翼突进。
装甲车后剩下的两个分队被重机枪压得不敢露头,憋屈又窝火。
皇军打入这片广大土地,只有用火力强压别人,还从没有被人用火力压制过。
竟然被支那人用一挺皇军配备的三年式重机枪压得躲在装甲车后。
这是皇军的耻辱,这是帝国军人的耻辱,这是武士道的耻辱。
后方出现敌人,击毙一名掷弹筒兵,愚蠢的支那人也会迂回突击?
皇军神圣不可侵犯!
怀揣内心崇高,领队的鬼子军曹谨慎的下发射击口令。
簇簇子弹横飞竖贯,侧向匍匐的张小米抱住头,脸深埋进土。
“王大哥,你会说话?”声音经过土的传递,沉得发闷。
“会。”
“以前怎么不说?”
“……”
“怎么不说话了?”
“忘。”
“好吧。”
“好。”
“枪停了,我们赶紧爬,鬼子马上摸近了。”
“爬。”
两道身影离开地面,肘膝着地,匍匐向前。
钉有铁帽钉的军靴踩踏乱草,刺刀挑开乱草,脚尖踢开乱草。
张小米扭头向后看了一眼,匍匐得更快。
突然。
嗡——
一道与众不同的嗡鸣,既像枪响,也像手雷抑或手榴弹爆炸。
声音比之两者更沉闷,像是重锤猛敲在大地上。
张小米的脖子循声扭动,后方乱草丛上,一个滚动着的巨大烟圈徐徐向前,缓缓消散。
无数颗粒阴影,像是小时候在中原老家,闹蝗灾的时候,铺天盖地往下飞的蝗虫一样。
在视野边角处激掠,与空气摩擦发出嗡嗡鸣响。
最开始的一道沉闷轰鸣的余韵与空气中无数个尖锐的嗡鸣声汇在一起。
像是交响乐章最高潮的部分,管乐弦乐一同奏响,仿佛有了生命,开始恶狠狠地嚎叫。
嗤嗤嗤——破衣入肉。
——铛铛铛——数枚颗粒阴影穿过人群间的缝隙与空旷,击中横在前方的装甲钢板。
穿行过空旷,似乎已经无力,‘铛’声没有了原先的狠厉,更像是敲击。
一个斜端步枪,用刺刀去挑乱草的鬼子,动作停滞,身体僵硬,动也不动。
张小米从远处看去,貌似没有任何变化,其实他的黄色军装上,已经穿出千百个细小的空洞。
铁砂砸进裸露的皮肤,镶嵌在皮肉下的骨头,外露皮肤布满块块红斑。
他倒下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鬼子一起倒下,在王大开枪处搜寻踪迹的鬼子一起倒下。
三十步左右的宽度范围,分散的八人步兵队与一名分队长,全部倒下。
后方二十步左右,四人机枪小组猛然同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