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迎看着她眸中满到要溢出来的悲伤,晃着她胳膊撒娇:“那您陪我去,我给宋景明订套西装,哄哄他。”
宋未雨不想去,可是看着温迎亮晶晶的小狗眼,又不忍心拒绝。
两人往商场外走时,温迎念叨着:“您光顾着给我买了,您还没买礼服呢,酒会穿什么啊?”
宋未雨眼光高得很,同样不喜欢这些成品衣。
“去荣庆祥看看吧,随便买身旗袍好了。”
荣庆祥门头很小,但极具历史厚重感,那匾额是老辈子传下来的,今年新修了一层金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踏进门,温迎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
里头面积很大,数不尽的布料按类挂墙,连扣子都是成千上万种,一格一格分门别类供客人挑选。
“呦,贵客傅太太来了呦,快请去二楼。”
宋未雨笑着打招呼,“你们忙,我去找纪师傅。”
纪师傅是店里手艺最好、最老成的西装裁缝,找他定制的人太多,所以现在轻易不出手。
正挂着眼镜埋头选衣领内衬的布料,便听见高跟鞋的声音。
他一皱眉刚要破口大骂,眼睛又笑弯了,“呦,我说谁敢穿高跟鞋踏进我这小屋子,敢情您今天亲自来了。”
下耷的眼皮抬起,瞅了瞅温迎,又往后探了探:“自己来的?傅老板呢?”
“您老眼昏花了?没看见我儿媳妇?这老二家的。小宝,叫纪爷爷。”
“纪爷爷好……”
纪师傅直勾勾盯着温迎,老布鞋迈着一字步凑近:“老二家的?嘶……我还以为他能打一辈子光棍呢。”
宋未雨翻个白眼。
“您家傅老板呢!”纪师傅坚持不懈问,“我这得了块好料子,可不舍得卖给别人”。
“呵,是别人买不起吧。”
纪师傅‘啧啧啧’,抱出来一块深灰色淡宽纹的料子,“瞅瞅吧,我当时一得这料子就想起你家傅董,我啊,主要是想这么好的东西,得配最合适的人。”
“你们家傅老板那身材,就是为我这西装生的。”
宋未雨指尖摸过衣料,他口中的傅老板,已经不是她家的了。
“以后别叫我傅太太, 叫陈太太。”
“这个料子,有黑色么?”
听了她的话,纪师傅量尺的手顿了顿,混沌的眼神在眼皮下转了好几圈。
长木尺点了点桌子,声音不悦:“这料子只有岩灰色,天下独一份儿,也不是什么人都配穿的。”
纪师傅祖上就是京城人,祖宗给京城官家老爷做官服、常服的。
他还没木尺子高时,他父亲就领着他去傅宅,给傅海棠的爷爷量体裁衣。再后来,他可以出徒打下手了,他又跟着父亲去傅宅给傅海棠的爹制衣。
阶层等级在他封建的心里根深蒂固。
宋未雨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站起身:“得,那看来陈太太也不配穿您亲手缝的旗袍,我也不在这碍您眼了。”
走出两步,身后传来呵斥声。
“回来!”
“驴脾气!”
宋未雨站住脚,却不回头,不情愿站着。
直到老布鞋擦着地走到她身边,往她面前竖了挂流光溢彩的西子色绸缎。
她这才瞪直了眼,脚步随着眼神,中了邪一样走到裁衣桌边,“这什么料子啊,没见过呢。”
“别总穿老旗袍啦,长这么美,我给你做个改良版的新式袍裙,先给你看看打版样子。”
纪师傅领着她走到一个制衣模旁边,拉开帘子。
“哇……”温迎先张大了嘴。
丝绸中西子色很少见,宋未雨并没有这个颜色的裙子,尤其是中西合璧的设计。
胸部往下是旗袍包裹的身段线条,裙摆是微鱼尾。胸口往上却没有旗袍领,两根宽丝带兜着胸前的布料,绕到颈后系起。
穿她身上,是可以想象到的明媚性感。
“刷卡。”
“抱歉,这不卖。”
纪师傅摸摸鼻尖,指了指那岩灰色的西装料子,“一套的,不分开卖。”
宋未雨手叉在胸前:“我加钱。”
“有些东西,你加钱也买不来。有些人,穿上黄马褂也不是皇帝”纪师傅摇头晃脑,又继续干手上的活计。
宋未雨挑着眼尾瞥了眼那精致的岩灰色料子,其实,她挺想给傅海棠买最后一套西装的。
“成,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