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斌从民政局出来,低声到他耳边:“傅董,办好了,可以进去了。”
宋未雨听不见他的私语,也没心情多想,低头看着他的婚戒发呆,任由傅海棠领着她七拐八拐,到了办公室。
办理的工作人员知道要来的这一对儿身份不一般。
可是,倒也没见过手牵手来离婚的,望着两人手上的婚戒,看了宋未雨一眼,目光全是好奇和打量。
直到傅海棠冷眼睨着他,他这才慌忙搬出工具。
接下来,户口本,身份证,签字,按手印。
最后一步,压钢印。
到这一步,宋未雨什么也看不清了,满眼噙着泪,紧紧攥着手上的婚戒。
从始至终,傅海棠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移开。
这下,亲身体验一回,知道滋味了?
工作人员递过来,她颤巍巍去接,原来这小小的本子,就是她曾期盼了二十多年的离婚证啊。
傅海棠没接自己那个证,就歪着身子一直看着她,她紧紧揪着离婚证,哭得正厉害。
男人的大手伸到她眼前,从她手里拽出来离婚证,“我给你保管,你丢三落四地,别搞丢了。”
“啊?这……不合适吧?”宋未雨还挂着泪,呆呆望着他。
“哪里不合适?这是前夫应尽的义务。”
“……”
看着两本证证被他踹进黑色大衣口袋,宋未雨带着疑问求助一般看向屋里唯一的活人——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额边太阳穴涨了涨,赶忙躲开视线,“看这天,又要下雪哈。”
不说下雪还好,一说这,宋未雨又开始掉泪。
以后没人陪她看雪,没人给她堆雪人,没人在初雪给她准备礼物了。
“娇气的,哭起来没完。”傅海棠又把她抱到腿上,指腹给她擦泪,语气颇无奈:“离也是你,哭也是你,这么难伺候,陈放能成么?”
这些年,傅海棠的腿跟她的椅子一样。
宋未雨勾住他脖子,趴在他身上嗷嗷嚎:“老公……”
“啊不对,前夫……”
傅海棠被她的胡言乱语逗笑,任由她埋头搂着,那热乎乎的眼泪全黏在他脖侧。
哄了会儿,他抱着腿上的小人,语重心长地说。
“在我怀里多哭会儿吧。以后离了我,不在我跟前,就别哭了。”
把她让给陈放,是面对无望生命的无奈之举。
但凡有希望,他不会放心把她交给任何人。其实,交给陈放,他也是不放心的……
眼神暗了暗,看了眼窗外。
乌云滚动,冷风萧瑟,早晚要走出去的。
“走吧,打电话让陈放来接你?还是我送你,去纵横。”
宋未雨慢慢止住了泪,站起身,双脚落地,摆摆头:“不用你送,我叫陈放来接。”
“好。”
两人走到民政局外,宋未雨没再哭,吸了吸鼻尖,扬起一个还算甜的笑:“这次,你先走吧。”
“好。”
他从她身旁经过,带着极淡的温润调古龙水的香。
大衣下摆拂过她的手,她下意识去抓,却触了个空。
只可惜傅海棠没走几步,大批记者围了上来,一时混乱,耳边全是记者的提问声。
“请问傅董,您是真的离婚了么!”
“请问您离婚的理由是什么?财产如何分割呢?”
傅海棠把她挡在身后,压迫的眼神睨了一圈记者,声音冷厉,“让开路,让她先走,我留下回答你们两个问题。”
面对傅海棠,是没有任何一家媒体记者敢造次的。
人群中自发让出一条小路,于斌在前头带着,宋未雨微微垂头避着讨厌的闪光灯。
出了人群外,记者立马涌到傅海棠面前。
她忍不住回头。
傅海棠站在民政局门口的台阶上,眉骨上挑,望着人群之外的她,勾起一个她熟悉的,让她安心的笑。
这一刻,宋未雨好像真的哭到再也无泪。
周围树木萧瑟,乌云逼到城市上空,像要砸下来一样,天地间一片死气沉沉。
世界如一张沉寂黑暗多年的老照片,她一身白色大衣立在风中回头,是这张照片中唯一的光点。
傅海棠无声对她开口:“走吧。”
发丝飘起,她手插进大衣口袋,勾唇浅笑。风从她身边吹向傅海棠,她转身时对着风说,“我当然爱你。”
这次,终究又是她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