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连宋单手支着脑袋,毫无被吵醒的朦胧睡意,反而炯炯有神地看他,“周清野,你大半夜攀墙头来掀我妈被子,这合理么?”
“宋宋?你!……”
周清野立马察觉到,自己进了傅海棠的陷阱。
他转身要跑,才发现不知何时,床边已经围了一圈持枪便衣,幽黑的枪口像那日韩观山不甘赴死的深邃眼眸。
门锁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格外突兀,房门被人打开,傅海棠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
“呵呵呵。”周清野突然开始笑。
笑完他摊开手说:“傅海棠,是不是从我哥死前跟栖姐说快递这事起,你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个陷阱来抓我?”
傅海棠不置可否。
周清野继续:“你故意让宋宋带她离家出走,让她住在腊梅园远离京城,然后故意让警察加派人手缉拿我?你知道我一定会情急之下亲自来找她,对么?”
“嘘……小点声,她在隔壁睡着了,你别把她吵醒。”傅海棠完全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只是冲张司长抬抬下巴,“赶紧把人带走,还有外面那十几个,别脏了我的园子。”
周清野嘴角含着讥讽看他。
他永远是一身清贵雅致的手工西装,永远是打理得体的头发,永远一丝不苟地戴着腕表和袖扣,永远高高在上,看不起一切。
“傅海棠!”周清野喊住他。
“有时候啊,你输就输在,太会算计人。”
傅海棠脚步停顿一下,没回头看他,继续往外走。
周清野双手并在一起,伸到张司长面前,笑得十分释然,好像是他自愿被捕一样。
冰冷的手铐将他生命一同锁住。
他回头看看已经起身站在旁边的傅连宋,又低头看着自己鞋边的土,嗤笑:“你对他再好又有什么用呢,人家血管里流着傅氏的血…你啊,这些年死犟不肯要个自己的儿子,把全部身家留给人家,人家稀罕么?人家不仅不稀罕,人家还嫌脏……”
周清野被警察带走了,也没有再出来的可能。
房间里留下一个浅浅的带着泥土的脚印,傅连宋看着这个脚印,发了很久的呆。
他不知道,周清野今晚来之前,去韩观山的墓上了香。
夜很冷,周清野吊儿郎当倚在墓前抽烟,也给坟头插了一根烟。
他说:“哥,今晚大概率我会被傅海棠的人抓到,一旦抓到,我就会被枪毙。所以黄泉路上你等等我,我做了那么多恶事,可不想在地底下被人欺负了,这辈子就你能护住我。”
“哥,我没出息,但我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了。”
“哥,要是有下辈子,你别再这么痴情了,世界上女人多的是,干嘛非她不可。”
“哥,下辈子啊,我们就当个普通人,我去大学门口摆摊卖水果,你就在我旁边卖书和舞鞋。你要是还喜欢上她,那我就不收她钱。”
“哥,可惜啊。没下辈子了。”
……
傅海棠回到旁边卧室,她抱着那个熊,正睡得十分安稳。
“没心没肺的,什么都不往心里面放。”
他坐在床边,目光顺着极暗的夜灯看向她的脸,不得不说她漂亮得过分,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他看一眼仍觉得心跳加快。
傅海棠不信日久生情,他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只要人品、长相都说得过去,时间总会培养出感情来。
他拥有一切却在这段爱情里低三下四、狼狈不堪,是因为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就怦然心动。
在他这个位置,见过的美女无数,却没有一个能让他有一眼万年的感觉。
但当年那个转角,唇红齿白的姑娘就是他的在劫难逃,却没想到那一瞬间他心里炸开的烟花,要用一生去打扫灰烬。
傅海棠做了决定,他站在窗边打给章管家:“今晚我不回去了,简单收拾一下我和夫人的东西,明天我要带她离开京城。”
他要带她去个南方的小镇,给她在清凌凌的河边盖座童话里的房子,河边种满花草,然后再给她养些小鱼小虾。
京城的人和事,从此再也跟她无关。
看着窗外月色下灿然绽放的腊梅,他想了想又说:“算了,我回去收拾吧,你不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