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安西郊,第九战区特务营驻地。
“一百二十个,一百二十个”
齐恒低着头,嘴里轻轻念叨着这个数字,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
“营长?”二连长上官有浩试探着开口。
“没事,徐光辉在哪?”齐恒摇摇头,把心中的情绪努力压了下去。
上官有浩扶了扶眼镜:“在他连里,他们连伤亡最大,徐光辉应该在调整人员吧,要把他喊过来吗?”
“不用,”齐恒摇摇头:“让电台联系一下74军军部,问问能不能给我们补充一些人员。”
“是!”上官有浩转身走出了营部。
齐恒的目光顺着上官有浩的身影投出了帐篷的大门,天色昏暗,滚滚的乌云黑压压罩在高安上空,气氛沉闷而又压抑。
望着天空,齐恒陷入了回忆,一年多来,每遇到这种阴沉的天气,都意味着一场恶战的到来。从上海,到南京,从台儿庄,到万家岭,齐恒身边的官长部下换了一茬又一茬,脚下的国土丢了一片又一片,身上的伤疤也多了一条又一条,可对面那帮该死的侵略者却还是在中国的土地上大步前进。
齐恒有些难受,不同于那些为了吃顿饱饭跑去参军的大头兵,他可是带着满腔的爱国热忱考上军校,进入军队的,可现在,那些在军校时的壮志豪情似乎已经逐渐被残酷的现实消磨殆尽了:
降,必不可能,但战,又看不到希望
正想着,上官有浩带着电文走了进来:
“营长,74军回电,说是让我们先就地修整,他们会给我们补充一部分弹药,但是没有兵员补充,他们那边减员也很严重。”
“我知道了,”齐恒原本就对让74军给他们补充兵员没报太大希望,现在倒是彻底死心了:“你回连吧,这天气看着可能要下雨,让炊事班给兄弟们整点热乎的。”
“是!”上官有浩转身要走,却被齐恒拦了下来。
“唉,等下,还没到饭点呢,先别急,我这还有些茶叶,我寻思着别放坏了,你帮着喝点。”齐恒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出了一小罐茶叶。
上官有浩的嘴角翘了起来:“那我去取我杯子。”
“让那个谁帮你取一下不就行了。”齐恒刚想招呼白老四,却想起白老四这会正在战地医院里躺着养伤呢,又放下了举起的手。
“马上就来,”上官有浩转身出了营部,不一会就拿着自己的水壶和一个小铁罐回来了。
齐恒拿起手边的开水壶,给自己和上官有浩倒上了开水,看着碧绿的茶叶漂浮在水面上,齐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这天气,能喝杯热茶感觉挺好。”齐恒拉过来两个摞起来的空弹药箱:“坐,你拿的那是啥玩意?”
“糖,糖块。”上官有浩坐在弹药箱上,顺手拧开了小铁罐。
齐恒眼睛一亮:“嚯,你还藏着糖呢?我那些之前从鬼子手里缴获来的糖早吃完了。”
“你那些糖怕是全送姑娘了,你自己吃了有十块没有?”上官有浩把小铁罐推到了齐恒面前,笑着解释道:“前段时间翻箱子翻出来的,配咖啡喝的,咖啡不是被你拿走了嘛,我又不怎么吃糖。”
“不早说。”齐恒拿起小铁罐,抓起两个小糖块丢进了自己的茶杯里。
“喝茶还放糖?”上官有浩有些不解。
“好久没吃,馋了,馋了。”齐恒有些不好意思,又给自己的茶杯里加了两块糖。
4月2日
特务营的修整一整就整了好些天,直到日军106师团先头部队踏破了高安城门,特务营奉命跟随74军退守高安以西和锦江南岸一线阵地,齐恒也没等到第二次投入作战的命令。不过他们的电台倒是收到了来自战区司令长官薛岳的措辞严厉的电文:
“各军一线官兵,无论战况如何激烈,伤亡如何重大,均不许擅自后退。各军必须确保百丈峰至新余,上高,宜丰及清江,分宜,宜春,万载各要点。如纵容日军进入湖南境内,必陷我湖北及赣西北部队于艰苦,须知本战区兵力占国军四分之一以上,如本战区残败,不仅湘赣灭亡,恐尔后国军即无力抗战。”
几小时前,重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
“娘希匹!”
军委会委员长蒋中正一巴掌拍在面前的办公桌上,震的桌上茶壶水杯一阵叮当乱响。
来传达消息的侍从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双手端着文件夹,以立正姿势站在桌前,双眼直视前方,生怕触到已经暴怒的蒋委员长的霉头。
“娘希匹!”
蒋中正似乎担心侍卫没有听到他标志性的脏话,又大声重复了一遍,这下,侍卫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去叫何敬之来!”蒋中正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侍卫。
“是!”侍卫一个敬礼,快步逃离了蒋委员长的办公室。
很快,军委会参谋长何应钦上将匆匆走进了蒋中正的办公室。
“委员长,您找我?”何应钦看向坐在桌前,面色阴沉的蒋中正,小心翼翼的问道。
“薛柏陵那边的消息收到了吧?”蒋中正抬起头,直直盯着何应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