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舒一进殿,就看见端站在殿中央的人儿。
他事先见过南美人画像,当时就觉得面熟,如今一见,这眉眼,这朱砂痣……实在像!
只是这眼神,莫名让他后背凉,无端给他一种独属于摄政王的威压。
“高公公,”吴美人追过来,指着云霁,“南映栀她方才要用簪子戳林才人的眼睛呐,她疯了!”
后宫向来琐碎事儿多,高舒早已见怪不怪,再者,他看南美人条件这般好,哪里会追究?
“咱家过来瞧瞧娘娘,”他仿佛没有听到吴美人的话,只自顾自跟云霁说话,“您天生丽质,稍作打扮,定会叫陛下念念不忘。”
吴美人被无视,心里难免憋闷,但她已入宫好一会儿,知道高舒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不愿管,自己再吵吵也没意思,只得讪讪闭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高舒过来一趟,不可能只是来“看看自己”。
云霁知道高舒一向奉高踩低,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公公今个儿过来,所为何事?”
高舒脸上笑容不减:“恭喜娘娘,娘娘今晚有福咯!”
云霁本能觉得不对劲儿,一个太监,对一个嫔妃道喜,莫非……
高舒接下来的话印证他的想法:“今夜皇上传娘娘侍寝呢!”
果然!
云霁眼前发黑,一时失去巧言善辩的舌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
“小姐!”
兰芙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云霁。
她只当是自家小姐实现夙愿,大喜过望险些昏厥:“咱们总算熬出头啦!”
由于直视云霁,高舒恰好把他眼底的厌恶看得透彻。
高舒心里纳闷,多么好的上位机会,这南美人竟然不识趣?
察觉出云霁的不上道,高舒行礼:“您好生准备,凤鸾春恩车会准点到宫门接您,咱家就不打扰娘娘了。”
得到应话,高舒失望离去。
还以为又要出一位皇后,原来,只是一个怂货。
云霁心里明白,侍寝是自己晋位份最直接的方式。
本着对高位份带来的权力诱惑,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只是,伺候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这让他如何笑得出来?!
有那么一刻,他明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带来的痛苦,更是明白后宫女子身不由己的命运——得费尽心思争宠,还要与他人共享夫君,最要命的是,不能和离。
云霁恨不得对天咆哮,既然已经身为女子,他为什么不能自行选择夫君……要侍奉至少也侍奉一个自己心仪的人吧!
兰芙见云霁面无喜色,她压低声音,试图唤起小姐对于陛下的爱意。
“小姐,您为了侍寝,什么法子都使过,如今愿景达成,您应该高兴才是啊。”
“我,”云霁想到自己今晚侍寝之事,浑身起鸡皮疙瘩,“我不记得此事。”
还有,南映栀喜欢皇帝?
云霁自忖自己进入故人之女的身体,就要对得起她。
不能因为一时的无法接受而随便应付侍寝,万一毁坏她在皇帝眼中的形象,岂不是不好?
兰芙没想到自家小姐连这件事都忘了,险些再度失声痛哭。
她勉强忍住泪水,拍拍云霁颤抖的肩膀:“小姐别怕,奴婢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皇上肯定会好好待您。”
就是怕皇弟“好好”待孤啊!
兰芙扶着云霁入殿,要给他放水沐浴:“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的吧。”
想着男女大防,云霁到底没有让兰芙进来伺候。
他对浴桶有阴影,而且也不敢多看南映栀的裸体,遂用带兵打仗时的净身速度匆匆冲几下,用浴巾擦干就算了事。
“怎么这么快?”兰芙丈二摸不着脑袋,她伸手一试,浴桶的水尚温,于是扭头对正在和清凉侍寝装斗争的云霁说,“奴婢加些花瓣,您再泡一会儿吧。”
云霁看着身上若隐若现,好像遮了又好像没遮的纱衣,满脸黑线,杀气外溢:“不必。”
“好吧,”兰芙边叹气边给云霁挽发,她那股忧愁在模糊的铜镜上莫名明显,“小姐,奴婢感觉,您跌跤失忆后,变了好多。”
云霁还在努力说服自己积极侍寝,他下意识把手肘支在梳妆台,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因过度思考而发疼的太阳穴,闭上眼睛,声音敷衍:“嗯。”
兰芙总觉得小姐豪放不少,她想出声提醒,云霁却猛地睁眼。
“兰芙,”他下定决心似的,“劳你用锦布包些东西,蜜饯之类,甜的就行。”
兰芙眉眼间满是欢喜,小姐果然还是和之前一般,嗜甜。
“您是要路上吃吗?”
兰芙将糕点塞入锦布,笑意盈盈。
云霁接过锦布包,把它藏在衣袖间,语焉不详:“算是吧。”
遥想他上辈子以事业为重,无心床第之事,也未娶妻,这一世,居然要把他两辈子的清白在亲兄弟那里毁于一旦,实在是难以接受。
他做不到侍寝,也不能拒绝,只能出此下策,哪怕御前失仪,也比不去要好。
兰芙给他披上保暖的外衣,陪他到缀霞宫门口等凤鸾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