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意识不清醒,云霆仍感到灵魂深处传来的战栗。
这语气,和摄政王,实在是太像。
他霎时理解,朝臣被摄政王痛斥,那种仿佛时刻要掉脑袋的感觉。
遍体发凉,哪怕身子活动得不利索,云霆依然坚定地往远离云霁的方向挪。
恐怖气息,像粘人的牛皮糖般,如影随形,怎么甩都甩不掉。
莫名其妙,云霆有种大型野兽盯上,动弹不得的错觉。
没听到云霁那句威慑,高舒大着胆子凑过来,吩咐人收拾残局。
满床狼藉,与难闻气味,挑战云霁本就不多的忍耐限度。
南映栀送的外袍,早已一塌糊涂,新做好的荷包,也同样惨不忍睹。
一腔心血付诸东流,火气自胸膛涌到喉咙,烧得慌。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云霁恨不得抽云霆的筋,剥云霆的皮,听云霆惨叫的声音。
他怎么敢动自己新做,只打算给南映栀一个人碰的荷包?
还敢侮辱,南映栀送给自己的衣袍!
气得浑身发抖,云霁十分想动手,揍一顿云霆,以出心中恶气。
他下意识活动手指关节,像在热身,为战斗做准备。
“娘娘,”感受到云霁滔天怒火,高舒不禁替云霆解释,“皇上在饯行宴上喝多,是无意的,您担待一下。”
担待?
云霁自认不是圣人,做不到单受委屈,不得赔偿。
他眼神如刀,有破空声一般,向倒在一旁的云霆刺去。
面露惶恐的云霆,仿佛不再是他从前珍视的弟弟,而是见面,就要争个你死我活的仇敌。
从来没有对云霆动过粗,云霁越发懊悔,当时能打的时候,他没打,现在是他们身份云泥之别,自己完全没有机会出手。
一时间,他们俩关系紧张得像是不共戴天。
吐过一轮,精神不少,云霆更觉后怕,他哆哆嗦嗦,不敢直视云霁双目。
奇怪,这涟美人,完全没有平时温柔可人的样子,反而散发出一股凶神恶煞的气息。
那眼神,仿佛能把自己生吞活剥。
深切明白今夜的暧昧只能作罢,僵持片刻,云霆没敢再把阴郁的气氛持续下去。
他做出让步,僵硬地向高舒伸手:“回养心殿。”
高舒会意,大喊:“皇上起驾——”
云霆前脚刚走,云霁后脚就一拳砸在柱子上。
霎时,整条胳膊都被震麻。
用力之大,声音之响,把常年习武的兰芙都吓一跳。
云霁还嫌不够,他一下两下,接连往柱子挥拳。
像是要和柱子拼个你死我活,不是柱子断,就是手断的那种。
白皙如羊脂玉的手,完全受不了“不打倒此柱不罢休”的强度,泛起红,像是要渗血。
“小姐,”看到云霁眼里有泪光闪烁,兰芙心疼无比,她当云霁是没受到恩宠而恼怒,连忙宽慰他,“今日皇上不宠幸您,明日咱们还有机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还是以前您念给我听的呢,”生怕云霁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兰芙紧紧抓住云霁不安分的双手,“保重自己身体才是最要紧的,您何苦为难自己?”
想起摄政王对云霁说过保重云云,且云霁对摄政王情根深种,兰芙急中生智:“摄政王说过,要您好好保重,您这样,摄政王知道了,会伤心的!”
听到兰芙提起南映栀,云霁心里滋生的杂念,渐渐消去。
他幡然醒悟,自己刚刚那番动作,和发病时的静妃,亦有类乎?
一样的不顾形象,一样的歇斯底里。
不再挣扎,云霁心中自嘲。
原来,疯病是会遗传的。
曾经多么害怕静妃反手将他杀害,现在云霁就有多无奈。
苦涩一点一点在脑海里聚集,凝成一句话。
终于,他也疯了吗?
猛地将手心转向自己,云霁被往外渗血丝的手惊到。
他眼睛瞬间瞪大,显露出因睡眠不足而造成的血丝。
他,刚刚是伤害自己了吗?
分明,南映栀说过,让他保重身体,爱惜自己来着。
心中酸楚一股劲地往上窜,感到眼眶湿润,云霁本来想用手捂住眼睛。
怎奈兰芙抓得紧,他扯不开。
命令简单明了,云霁声音沙哑,像是有铁片在喉间摩擦:“松手。”
“不松,”心有余悸,兰芙怕一松手,云霁会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她手上力气不减,“除非,您保证不再伤害自己!”
为南映栀那句话,云霁也不会再伤害自己,视线忽而清晰忽而模糊,他呢喃:“我保证。”
得到承诺,兰芙仍不太放心,她松开手,但还是一直在旁边观察云霁的状态。
以便一有不对,立刻制止。
不同于刚才的泄愤,云霁俯身,捏起那件脏外袍的干净一角,颤颤巍巍地搂入怀里。
泪水如泄洪,汹涌而出,云霁没敢哭得太大声,他小声啜泣,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那声音,就连丧夫多年,心如铁的寡妇听着,都要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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