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霆一声“太后”,成功把喋喋不休的太后喊安静。
反应过来云霆对她的称呼,是不带感情色彩的“太后”,而不是亲切的“母妃”,太后眼睛缓缓瞪大,像见到不净之物般,满脸难以置信。
“小霆,”太后愣怔地伸出手,像是要抚摸云霆的脸,她声音颤抖,“你吼母妃,你竟然为了一个,已经故去的,卑贱女子,吼母妃!”
被“卑贱女子”四个字刺激到,云霆气得呼吸不畅,胸膛上下起伏。
他躲开太后带护甲的手,目光含火,好似要把太后,他的亲娘燃烧殆尽。
从未被云霆用这个眼神看过,太后收回手,捂上心口,语气沉痛:“小霆,母妃这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太后不说还好,一提起“为你好”,云霆便想起昨夜为迎合太后,他去皇后那边,听的一夜埋怨。
云霆如今越发觉得,太后说着所谓的“哀家这么做,都是为你好”,让他做的那些事,是那么令他窒息。
心中一直压抑的怒火,止不住地往上窜,云霆咬咬牙,冲太后喊出埋藏已久的心里话。
“阿莲她不是什么卑贱女子,她是朕的心上人,若不是您棒打鸳鸯,朕如今也不至于失去她,落得个只能睹物思人的地步!”
即使并不愿意在摄政王面前,暴露自己和太后关系紧张,云霆仍控制不住音量,声音越发大。
“朕听闻,您罚涟美人抄经书,这算什么?像当年惩罚阿莲一般,用同一种手段,继续对待新来的阿涟吗?”
“你!”太后张口欲骂,余光扫到旁边的南映栀,又硬生生吞下,只憋出一句,“逆子!”
太后和云霆像两只斗牛,在决斗场顶角,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但他们又像是,达成在南映栀这个外人面前,不能闹得太难看的共识,并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凝视彼此。
气氛一度僵硬,但不至于焦灼。
坐在一旁的南映栀不但没劝架,还看热闹不嫌事大般,摩挲下巴,若有所思。
“阿莲”?
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脑中灵光一现,南映栀倏然捕捉到丝丝缕缕线索,这“阿莲”,不正是先皇后的闺名吗?
结合太后一番“你不该因为涟美人像她,而处处宠着涟美人”言论,且云霆一副“朕就是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的样儿,南映栀霎时理清来龙去脉。
她总算弄清楚,为什么云霆赐予云霁的封号,是一个单字,“涟”。
此前,南映栀从宫内密探得到消息,云霁被赐封号“涟”,还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涟”这个字,作名词用,是指风吹水面的波纹,做形容词,则表示泪流不止的样子。
波纹,和云霁没有半毛钱关系,泪流不止,似乎也和云霁不沾边。
南映栀不愿相信,向来遵循“流血不流泪”原则的云霁,会在云霆面前,用眼泪博取圣恩。
无论怎么翻来覆去分析,南映栀都不理解云霆用意,想不通,她把疑惑搁置,存档一般,藏在脑子里。
时至今日,她方才恍然大悟。
敢情云霆赐给云霁那个寓意不明的“涟”,只是一个谐音字。
而且云霆给予云霁滔天恩宠,也不过是借着云霁,献给云霆他那已过世的白月光,阿莲!
回想云霁现在顶着的,“南映栀”躯壳的脸,南映栀想得越发明白。
怪道她刚与云霁互换时,见到“南映栀”的脸,会觉得眼熟。
原来,“南映栀”,这个开局祭天的炮灰,和前皇后,长了张如此相似的脸。
为缓和气氛,太后深吸一口气,做出让步:“是,哀家对不起你,当年,哀家若是……”
说着说着,太后话语哽咽,她用手帕拭泪,不再说下去。
见太后落泪,云霆不多的良心,忽地受到拷打。
想着自己登基,母妃功不可没,云霆僵硬的态度,到底软下来,他语气缓和:“母妃,是小霆错了,小霆不该吼您。”
终于用泪水换来与云霆的和平,太后暂时不敢再提起“阿莲”,只是说些不关痛痒的话:“乖儿,母妃怎么会怪你呢。”
太后与云霆对视,继而相互拥抱,一笑泯恩仇。
方才他们的抱怨,怒吼,仿佛并不存在,仅是南映栀的幻觉。
感慨这母子俩变脸如翻书,才反目成仇没几秒,又上演母子情深戏码,南映栀真想替他们鼓掌,让自己看一出好戏。
只可惜,这场戏,无需她登场。
没有充当背景板的习惯,南映栀喝完太后赐的茶,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反正她入宫,也不过是为了看云霁,太后想和云霆叙旧,自己又何必奉陪?
“陛下,太后娘娘,”趁云霆和太后情绪慢慢变平和,南映栀幽幽发声,“臣还有事要忙,你们二位聊,臣不多叨扰。”
每次初二,十六,太后唤摄政王入宫,不过是她为栓住“摄政王”这勤干活,话不多的老黄牛,让“摄政王”继续为云霆卖命的小手段。
眼看这一次没成功安抚到摄政王,摄政王便要跑,太后面上显露些许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