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云霁碰不了甜食,南映栀下意识伸手,想替他接过来。
她刚要说“我来替他吃”,忽地发现件事儿。
自己就是,那吃不了糖的“云霁”,又怎能帮“小栀子”吃糖呢?
不解自己给闺女喂糖,貌似碰不了甜食的好兄弟,瞎往前凑啥热闹,南毅手顿住,一脸茫然。
“陛下,”不相信“云霁”何时爱上吃甜的,还到了要和自己闺女抢糖吃的田地,他话语艰涩,“您也想要这饴糖么?”
知晓自己若反应迟钝,或者口不择言,道出怪异解释,南毅绝对会生疑。
南映栀脑瓜飞速转动,琢磨自己如今身份,很快有了主意。
“此乃饴糖?……呕!”
指尖对着糖纸,她发出声以假乱真的干呕,随后一下收回手,捂住口鼻,轻蹙起眉。
对“云霁”厌恶甜食一事,略有耳闻,南毅没料到“他”单看着,都受不了这个味儿,忙不迭合上半打开的糖纸。
“抱歉,”略垂首,他给南映栀请罪,“臣冒犯了。”
由于幼时父母离异,南映栀跟着母亲,对父亲的了解不多。
仅限于课本上的“父爱如山”,以及互联网上的“父爱似山体滑坡”。
乍一见这种关心闺女,甚至到了卑微程度的老父亲,她心中莫名触动。
不忍见南毅如此失魂落魄,南映栀收回手,开始给他找补:“该我抱歉才是,因为我在场,你们父女无法如常叙话。
“你甚至没法送小栀子饴糖。”
将南毅攥着那饴糖,不知所措样儿尽收眼底,云霁忽地想起件要紧事儿。
前世征战时,南毅不止与他说过,有个闺女,多贴心,还不止一次提及自己常年在外,见不着闺女之苦。
小孩子记忆不深,每次他与闺女分离久,小姑娘就不认得他,只敢躲在娘亲怀里,怯生生瞅他。
从“闺女”视角,与南毅谈话,云霁渐渐理解,南毅神情中,为何总带着几分落寞。
但一直低他一等,生硬做他闺女,并非良策。
尤其他们如今,正处在诡谲多变战场。
南毅需要做的,是运用强有力手段,与自己统领将士,而非一个劲儿宠爱闺女。
心中权衡清楚利弊,云霁鼓起莫大勇气,下定要与南毅说清楚,“自己与此前大不相同”的决心。
他目光坚定:“爹爹。”
纵使隐约感到,自家闺女早已嫁人,不再是青葱少女。
南毅心中,仍情愿将他当作那个,事事要父母帮忙,遇挫就容易哭鼻子的小女孩。
他与“她”叙话,语调仍是万年不变的细声细气:“怎么啦?”
“爹爹,”与他平视,云霁解释,自己不顾他相赠,迟迟未接过糖的缘由,“映栀自摔到头,口味有所变化。
“不再如从前那般,喜欢吃甜的,怕是要辜负您一腔好意。”
“没事,”一听他不喜欢,南毅霎时想将糖毁尸灭迹,他指尖发力,近乎要把糖碾碎,“你不喜欢,爹爹绝不会强迫你吃。”
看出他肢体间,无处安放的不自在,云霁垂眸,说着客气话:“多谢您美意,是映栀无福消受。”
“小栀子,”听他语调疏离,南毅上身不住往前倾,想离他更近些,“你是我亲闺女,何必对爹爹这般客气?”
不愿再享受,这种被兄弟当成闺女的待遇,云霁忍无可忍,袒露心迹。
“爹爹,女儿已长大,不再是之前那个,在您怀里哭哭啼啼,需要您关照的小姑娘。
“而是,可以与您齐头并进的可靠战友。
“如陛下所言,映栀此次来前线,是为增援,而非霸占您宠爱,为所欲为,扰乱军队秩序。”
上下打量云霁脸庞,南毅惊讶发觉,如自己预感,闺女的确已褪去儿时青涩,出落得亭亭玉立。
想法落入实处,他心中莫名,感到异样。
“噢,你说得对,”南毅话语酸涩,似在不舍,“小栀子长大了,是大姑娘了。”
“时间过得真快,爹爹上回见你,近乎是两月前。
“小栀子,你变化好大。”
“不要唤我‘小栀子’,”不情愿在下属跟前,被他这般亲昵称呼,云霁咬牙,想狠心让他改掉这个爱称,“直接称我名。”
听自己叫了许多年的爱称,惨遭他嫌弃,南毅鼻尖一酸,眼眶发热:“好,映栀。”
“罢了,私底下随你,”见他底中似有泪光闪烁,云霁不由心软,放宽要求,“但出去外边,记得称我名。”
“好,”原也不愿,在闺女面前痛哭失声,南毅掐自己臂弯,冲他点一下头,“听你的。”
看云霁身上,即使裹着裘衣,仍掩不住瘦削身形,他补上一句:“都是爹爹没照顾好你。”
听他自责,云霁一下想到,南映栀曾与他说“莫要自责”之类话语。
受她熏陶过深,云霁不仅能在自己郁闷时,开解自己,还初步拥有劝导他人思绪能力。
“爹,”将亲昵的“爹爹”,换作简单明了的“爹”,云霁实话实说,“映栀总要成家,您不可能,以‘父亲’身份,照顾映栀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