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姜月坐在老屋门前的阴凉,一手托着下巴,不时捂着鼻子,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听着姜雪的讲述。
姜有善,姜家长子,妻子蔡氏,两对儿女。大子姜明,十四岁,二女姜月,十二岁,三女姜雪,十岁,四子姜雷,六岁。
姜有善下面是三个弟弟,姜有田、姜有财、姜有光,一个妹姜有芳。三个弟弟都成了亲,孩子一大串,只有姜有芳还未出嫁,正在说亲。
她这大房一家平时除了做饭吃饭基本上不到前头去,多数时间都在后院里待着。
爹娘的活计归纳一下:伺候人,伺候猪,伺候鸡,伺候地。
比如蔡氏刚刚到前院做了午饭,接着张罗她们一家的吃喝后,就忙碌不停。
接下来的蔡氏还要喂猪喂鸡,打扫鸡舍,给菜地除草,浇水施肥。
方才,她在做“扫鸡屎”这一步,嘱咐了姜雪照顾好姜月,就低下了头。
姜月看了靠墙边的一块土坑一眼,姜雪说这是沤肥,鸡粪猪粪人粪再混上土,不用说,这也是大房的活计。
姜家人口众多,房屋也不算少。正房宽敞敞亮,四间大瓦房,中间一间堂屋待客兼吃饭,东头一间房住着姜老头夫妻,西头两间分别住着幼女姜有芳和四儿子姜有光一家。
左右各四间厢房,东边两间住着二儿子姜有田一家;剩下的两间做灶房和杂房,西边两间住着三儿子姜有财一家,另两间是仓房。
而长房姜有善被她娘刘氏拉着说了一通,家里人多住不开,你是大哥多担待,便带着妻儿住到了老屋,老屋又破又旧不说,院子里臭气难闻。不仅猪圈茅房齐全,三间屋子也住了两间,另一间被养了鸡。
靠着这“风水宝地”,姜月头脑清晰,试探地问了几句:“爹是亲生的吗?”
姜雪头朝鸡屋里看了一眼,低声道:“大哥说现在的祖母不是亲的,咱爹一岁的时候就死了亲娘,这个祖母是祖父后娶的......”
怪不得如此偏心呢,有后娘就有后爹呗。
“分家呢?”
“一大家的活计咱娘干的最多,地里头也是咱爹和大哥带头干,大哥说,祖母不分家是舍不得咱爹得好劳力,舍不得她亲儿子辛苦。”
姜明轻轻走了过来,柔声道:“大妹二妹,说啥呢?”
姜月把脸朝向他:“饿,哥套着兔子了吗?”
午饭吃的是稀粥配着野菜,哪里能吃饱,这会儿更是消化的干干净净。
上房那边果然心狠,一点吃的不给,连院子里的菜都不能动。
便宜爹娘包子性格,长辈不让动,那就是一点也不动。
野菜是姜雪带着姜雷挖的,米是姜有善借的,只有小半袋子,只能省着吃。
姜明扯了扯嘴角,艰难的笑了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他不免自责起来,自己做大哥的太失败了,居然从没有有让大妹吃饱饭。
抬头看天,日头已经西斜,没有那么热了。一咬牙一跺脚:“哥再去套兔子!”
姜雪起身,“我也去,山里野菜多,还有菌子捡。”
最小的姜雷溜了过来,“摘野果,给大姐吃。”
上辈子姜月独居惯了,她不害人,却时刻防备他人。哪里有亲密的好友?
现在听着几个滚烫炽热的真心怎么不感动?
才穿过了一天的姜月已经明白,如今的一家子指望她爹,啥时候也立不起来。姜有善人如其名,被后娘欺负成这样,还顶着日头去地里头除草!
倒是这几个孩子比老子有担当的多。
想到几个手足,姜月眼中不免有了几分自责,从姜雪口中得知,哪怕是过年,他们一家也未必能吃上一口肉。
去年套的兔子,被他们硬抢了去,大房一口汤都没喝着。
现在还提兔子,不是扒拉手足的伤口吗?
然而她的自责是多余的,因为姜月能开口说话,几个孩子一直乐呵,浑然不在意。
“走。”
姜明跑到鸡房里跟蔡氏说了一声,进屋取了麻绳,牵着姜月从后门出来。
姜家后头没有人家,是一大块带山坡的野地。
野地里,一个十一二的女孩带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
一行四人过去时,姜雪朝着两人“呸”了一声。
女孩也不示弱,立刻“回敬”了一个呸。
姜明拉住想去干架的姜雪,低声道:“咱们抓紧,今天不和姜枝吵架。”
姜雪点头,待走远了,又扭头朝着姜枝“呸”了一声。
姜月知道姜枝,是二房的女儿,比姜雪大一岁,比自己又小一岁,跟姜雪是“死对头”。
据姜雪说,姜枝一肚子坏水,经常欺负她,她怀疑这次自己被打就是姜枝招的。
其实,姜月心中是奇怪的。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爱打洞”。可是这一家子的孩子和他们爹娘的性子却是天差地别。
姜有善和蔡氏老实巴交,别人骑在头上欺负,这俩人还怕人摔着,三个孩子却是风风火火,动不动吵架干仗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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