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痴的白衣在一众灰布之中尤为显眼,领口处右衽被叠得整齐。他露出的下颌瘦能见骨,薄唇浅淡,虽然双眸被一条粗陋的白纱遮住,却也不难想到其下也定是一双含着秋水温波的剪瞳。 人群中几位衣着稍微干净的小商贩连忙上前去扶,领着他至人群中央。 “沈大夫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你看看这走的多不方便。若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们说,一定妥善安排好好的!”贺老见到沈有痴,一张如老树粗皮的脸上映出红润的光泽,连拐杖都丢给了一旁跟着的服侍壮年,将沈有痴的手放在自己掌中轻轻拍着。 沈有痴顿了半个呼吸,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来,“我今日去郝三家为他的姨太看病,顺便走走晒晒太阳,老闷在屋子里对身体也不太好。” 嗓音清朗舒润,不过这口音,似乎不像是这泊落镇的。 “是是是,沈大夫果然是医者仁心啊!”贺老连忙吹捧,又皱起稀疏的宽眉道,“沈大夫也不知换个住处,你那儿小屋着实有些破了,地方也不好,离哪儿都有些偏了。” “郝三的姨太可是又怀上了孩子,哈哈哈,他可真是好福气啊!菩萨保佑!!”不仅是贺老,人群中稍微胆大的青年也顺着沈有痴的话跟他攀谈起来,“他家都有三个男娃娃了,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个千金?” 沈有痴摇头。 “不是千金吗,可惜了。”这个青年见他否认,下意识的就当是未生女娃。 沈有痴见他误会,叹了声气,沉沉说道,“这次那三姨太不是怀了孩子,而是得了癫痫······” 此话一出,众人皆静默半晌。苏宝同嗤笑出声,敲碎了这凝滞的气氛,“看吧,都说这癫痫是会传染的,我们镇上之前可从来没人得过这种邪病,这丧气的王妃一来,就有人得了!” “哦,这声音,可是苏匠的那位长女?”沈有痴闻言,温和的面上勾出一抹浅笑,“是叫……苏宝同,对吗?” 苏宝同见沈有痴居然认得自己,大喜,连忙应过。 “你这话可说不对了,癫痫并非疫病,不会传染。”沈有痴轻轻摇头,白纱轻晃。他又笑道,“不过若是那位王妃在这儿的话,能让我看一眼吗,与那三姨太的症状比一比,看看有没有解决方法。” 裴檐雨这时候正巧站于沈有痴身后,刚好能见着他松松地系在脑后的白纱,与乌黑的青丝纠缠在一起。 静云听沈有痴此言,立马接过话茬,声中还带着些许哽咽,“凭什么!我们家小姐又没患上这怪病,凭什么以这苏宝同的一面之词就把她当作犯病之人,还要你这不知从何处来的大夫来看!” “诶,你这小丫鬟,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人群中的孙老汉立马把手中缺口的碗砸在地上, “啪——”地一声震天响亮,瓷碗碎片溅开。 孙老汉撸起袖子作势就要上前来打人,“骂苏大妹那暴脾气也就算了,你还胆大包天地骂沈大夫,皮痒了就让爷爷好好给你刮一层!替沈医生和各路神仙教训教训你!” 裴檐雨往静云身前走去一步,将静云护于身后。站于另一端的沈有痴背对这几位女子,将青色的竹子棍斜出落地,正巧拦住了上前来的孙老汉。 静云和这孙老汉才静了下来,隔着中间二人谁也不服输地互相瞪着。 “莫不是这王妃还真有什么暗疾,才不敢让沈医生来看?”一旁的人群中又起了窃窃声响。 一事未了,另一事又起。 静云只觉得这些愚民不可理喻,总是能找出新的莫须有的罪名指责痛骂,非要从眼珠子里抠根刺出来。 裴檐雨轻轻扯过静云的衣角,示意她不必如此。说不定自己还能借着这位“沈大夫”此次的问诊,治治自己的哑疾。 可裴檐雨与沈有痴二人,一哑一瞎,又如何能够让对方知道自己心思? 沈有痴的拄杖没有贺老那么厚实,是青竹制成的。每当他拿着竹杖向着周围试探,都能发出一阵细碎清脆的响声,和着嗓音奏成一曲,“王妃可以说个话吗,好让我知道你在哪儿?” “扑哧!”苏宝同嘲笑出声,“沈大夫怕是不知吧,这沂国的长公主可是个哑巴呢!” 此话于沈有痴,不免也是一道嘲讽。蒙眼白纱之上,暗青色的细眉蹙起在眉心之中。 一旁的贺老年长,早早地活成了个人精,见沈有痴神色不对,立马举起厚重的拐杖狠狠地在苏宝同的一双彩蝶绣鞋上碾了碾,提醒苏宝同此话不知轻重。 苏宝同也才意识到自己言论的不妥之处,青着脸后退半步。 “既然如此,王妃只需只要站于我面前即可。”沈有痴淡淡说道。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