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明灭,在缪荀衣微圆的狐眸里闪烁。可他的幽深漆黑的瞳孔里,只有裴檐雨坐于石栏,漾着点点温柔的笑。 其他光华不过陪衬。 “那事······”缪荀衣看得呆愣,喃喃开口。 似有三层小楼大的烟花在半空炸开,爆出一道如雷轰鸣的声响,淹没了缪荀衣接下来的话。 ——还是多谢你了,还特地帮我澄清关押百姓一事。 烟火碎碎落落,如金色细雨般盖着了半边漆黑的天,远处咿咿呀呀的戏腔若有若无,丝丝缕缕地缠着已经落下的烟火余烬共入祁水。 祁水也映着这难得一见的盛况,无声将这绚烂光景带入浅浅水中,映出一道匆匆而过的鬼祟身影。 水里映出的脸带着些许凝重,一改之前的嚣张肆意。 苏宝同?裴檐雨眼锐心细,见着苏宝同怀里似乎抱着一个什么,被一块打着补丁的褐红粗布盖得严严实实,乍看上去像个孩子。 刚刚她也不在戏台那处,鬼鬼祟祟的是要做什么? 缪荀衣没注意到祁水河岸走过的苏宝同,只见裴檐雨肆意的笑容收敛,刚出口半句的话也随之一起咽入腹中。 他见裴檐雨单手撑着石栏,便连忙上前要去扶她。 翻身,跃下,衣带翩跹,裴檐雨的动作干脆利索,没有留给缪荀衣一丝一毫的机会。 缪荀衣伸在半空的手顿住,若无其事地背在了身后,脸上如往常一般勾出笑意,似是想要再打趣裴檐雨几句,却被她甩了一个背影,向着明月石桥的一头渐行。 烟火落尽,缪荀衣的笑意不达眼底,转身,背着裴檐雨向着这石桥的另一侧走去。 弯月低悬,祁水潺潺流过,波光中画着天,画着弯弯的黄色明眸。它见着二人的聚合离散,无诉无言。 裴檐雨并未发觉缪荀衣的情绪低落。 苏宝同的身影没入深巷消失不见,此时的裴檐雨只能凭着记忆里她走过的路挨家挨户地去寻。 “闫姐姐,你这些日子身子骨可好些了?”一墙之隔,苏宝同的声音自后传来,“今日贺老不知突然抽了什么风,让我们都到戏台那边去,也不知是出了何事?” “唉,这些日子也是多亏你照顾了。”那与苏宝同说着话的女人语调温温柔柔,嗓音却是有些干哑,似是嚎泣恸哭后伤过的一般。 “若不是有你,我怕是撑不到今日。” “我看那姓陈的一家都去了,马上便拿着药来寻你了,近几日他们这一家······”苏宝同说到此,那语调忽然拔高了几分,狠狠咒骂道,“他们这三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寡廉鲜耻,利益熏心。” 苏宝同粗喘着骂着。 “我也知道你也是为我好······”那和苏宝同说话的女人叹了一口气,这话说着说着就带了些哽咽。 她垂眸着眸,擦拭着眼角的泪,忽而便瞥见矮墙之后站着的一道人影,慌忙去推搡着苏宝同,“你快走,有人来了,别让陈顺看到你!” 苏宝同那一双眼眸瞬间红过,抬手就将这个女人拦在身后,顺着这个女人手指着的方向也发现了裴檐雨还未隐匿好的身影。 “陈顺,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出来!” 裴檐雨暗叹,从那墙后走出,那惶惶不安的两位女子瞬间长嘘一口气。 若这二人口中所说的是“陈家”是陈顺一家,那这姓闫的女子应该便是这陈老“闹事”的儿媳闫依希了。 “原来是临安王妃,我竟不知王妃还有偷听别人墙角的癖好。”苏宝同面对裴檐雨,便一收之前在闫依希面前的体贴乖顺的模样,说的话都是夹枪带棒的。 “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临安王妃?”闫依希面上露出了些许疑惑。闫依希成日被锁于家中,不通外界消息。 裴檐雨和缪荀衣结亲已有一月之久,婚礼一事也闹得沸沸扬扬,而闫依希竟不知临安王还娶了一个妻。 苏宝同冷哼一声,还是为这闫依希耐心解释了一番,“是从沂国和亲而来的,跟那混不吝的废太子一个德行,皆是我们惹不得的!” 这话说着阴阳怪气,是骂裴檐雨,也是在骂缪荀衣。 裴檐雨沉着眸望过,看来这苏宝同对缪荀衣也并没有什么旖旎念头。那她当初在王府之时,为何还要在缪荀衣面前故作柔顺,刻意讨好? “和亲······”闫依希呢喃,态度上倒是比苏宝同的态度好上不少。 她向着裴檐雨屈膝福了个身,“那民妇见过王妃了,还请王妃进屋小坐片刻。” 这是不放自己走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