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就好了。
娘亲激动到热泪盈眶,抱着她,手都在颤抖,哽咽说不出话。父亲不顾脸面,跳起来,高高挥手,肆意大笑。
“别杀我,啊啊啊,纳兰诗,我错了,别杀……”
尸体倒在她脚下。等纳兰诗从记忆中回神时,院子里的人已经都死了。
哥哥在血泊中,眼神复杂而又哀伤地看向她。
她低头,才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痕。
她不再饥饿,恢复理智,第一件事,就是进房间,杀了锡梦城的城主。随后转身,去找她的娘亲复仇。可她走入宫殿时,娘亲已经饮鸩自尽在梳妆镜前,死不瞑目。
纳兰诗面无表情,继续去找她爹。
可是刚迈出第一步,世界就起了风。
夜晚的砂砾像盐
() 像雪,被狂风呼啸卷起,宛如毁天灭地的巨大海啸。
沙尘暴淹没这座城池。
她仰起头,看到空中飞过密密麻麻的黑虫子,吞噬了月亮。
下一秒,她被哥哥拉住手,捂住口鼻。“别出声!”哥哥脸色苍白说:“他们找过来了。”
她也想杀了他。可后面黄沙侵城,哥哥用身躯将她护在身下。
视野一片漆黑,最后,不知道是血还是眼泪的液体,滚烫滴落在她的头发上。
纳兰诗缓缓闭上了眼。
她本就已经饿了五天五夜,现在被埋在废墟黄沙中,更是彻底没了力气。
濒死之际,嘴里被强硬塞进了一片湿淋淋的肉。
求生的本能让她咀嚼,可她已经尝不出味道了。
等她清醒过来,旁边只有一具因失血过多而死的尸体,手臂上的肉都被割得只剩白骨。
上面,毒蝎子还在来来往往,巡逻活人气息。她不能出去。
万幸,兵家术士炼体,肉身不易腐烂。
于是她守在哥哥的尸体旁边,一口,一口,就这么过了一个月。
后面风沙停了。
她瘦骨嶙峋,手臂伸出黄沙,一点、一点爬了出去。
鬼将军离开川罗,蝗虫随之过境,乌泱泱将太阳遮蔽。
童年时她看了三千天的黑太阳,这次又出现了。
终于不是海市蜃楼。
她浑身是血,回到故居,看到了自己曾经的笔墨和书。
纳兰诗低头,咬紧牙关,没忍住,肩膀颤抖,发出一声短促又悲凉的笑声。
哈,传奇。
*
“罗文遥,你还没做出决定吗?”纳兰诗似笑非笑:“小少主可是为了你以身试险。你这么优柔寡断,怎么对得起他。”
罗文遥没理他,他垂下眼睫,声音平静问:“罗焕生,你有了我的记忆,知道怎么用箭吗。”
罗焕生的理智稍稍恢复,抬头,脸色苍白如纸。
罗文遥说:“【心弦】已经没了,但我在罗府,还有一柄常用的弓,以后你可能会用上。”
“儒家的功法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圣者与其说是君子,不如说更像权臣。”
“善用权力,会比修身养性,更接近成圣之道。”罗文遥哑声道:“你会继承我所有的功法修为,但能不能用好,就看你的悟性了。”
罗焕生开始害怕,轻声:“不,哥哥。”
罗文遥:“我每年都会见你一次,在你生日的时候。”他轻声说:“这算是,最后一件礼物了。”
罗文遥放开紧抓罗焕生手腕的手,他掌心出现一根很短很小的袖箭,轻轻拍了下男孩的脑袋,而后,毫不犹豫,将它从身后,贯穿了罗焕生的心脏。
罗焕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死死看向他。
施溪从幻境中走出来,看到的刚好就是这一幕。
袖箭刺穿心脏。
罗焕生死后,一道淡金色的光从他心口处泛起。罗文遥一动不动屈膝半跪地上,面无血色,等着逆命时刻的到来。
那金色的光顺着罗焕生的血,一点一点渗透流到了罗文遥身上,他们二人之间,本来就是竞争关系。所以当确认,命数归属罗焕生。罗文遥无论是灵魂还是躯体,都在湮灭,烟消云散。
施溪握着伞,亲眼看到这一幕,竟然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皇宫中殿,罗槐月已经借【心弦】杀机,杀光了卫氏宗族。
自己又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
那现在整个卫家,只剩瑞王一人。
他是唯一的帝王。
罗文遥又已经死了。
督国玉简失效,云歌史上,第一个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天子正式登基。
真荒唐啊。杜圣清终于要装模作样出来,请【天子杵】出世,为卫国除暴君,废帝制了。
而罗文遥死的瞬间,皇宫外的鬼将军瞬间收到了消息。他神色癫狂,仰天大笑。手握碧箫,再也按捺不住贪婪的野心,黑袍一卷,就这么隐身,冒着靡靡细雨,朝卫国皇陵赶来。
山洞里三人,只有罗焕生在哭,他心上的伤口愈合了。可哥哥却当着他的面,魂飞魄散。
纳兰诗见到这一幕,难得失神,她以为自己和罗文遥会有一场恶战,却没想到,罗文遥竟然从来没想过要活。
只可惜鬼将军马上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