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莺慢慢抚摸我的后背,说道:“姑娘慢着点,仔细呛到。”
我狼吞虎咽,半喝半嚼了那小碗面,才有功夫慢慢夹起点菜吃。先前眼馋的蜜炙杏酪鸡和金汤佛跳墙,此刻就摆在我的面前,我竟味同嚼蜡,胡乱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眼睛被热气一蒸,我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泪水滴在古铜色的木桌上,颜色变深一圈,像个吸走人快乐的漩涡。
森莺抬起手抹了抹眼泪,拍拍我的后背,说道:“我从丰隆公子那里听说了个大概。唉,没想到没隔几日,姑娘竟也遭此……我从前在涂山府里无聊得紧,盼望着出来能见见世面看看风景,没想到外面的人这样坏,风刀霜剑,一个赛一个,顶顶能摧残人的!姑娘也莫要伤心,今日我不多言,只把往日你劝我的那些,统统劝还于你。日后……日后我俩相依为命,一起做个伴儿也是好的。姑娘可千万要看开啊!”
我抬手一抹眼睛,吸了吸鼻子,又拿过森莺递给我的帕子擦了擦,说道:“多谢妹妹。你放心,我没事,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过几天就好了。日后我要是见了他,丢石头把他腿砸烂!”
森莺幽幽地看着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这当口儿,又有人敲门,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打扰姑娘了,姑娘可吃好了?小的们给姑娘送桶热水。”
森莺忙去开了门,两个半大的侍童抬着一个浴桶走了进来。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把浴桶抬到丰隆练拳的木人桩旁边,躬身行了个礼,说道:“丰隆公子吩咐给姑娘抬桶热水沐浴更衣。姑娘只管放心,丰隆公子说了,亲自在门外守护,还请姑娘莫要害怕。”说罢便走到门边,恭敬地退下了。
森莺关上了门,插紧了门闩,这才回过身来对我说:“丰隆公子也是细心,特意找了两个半大童子进来。”
我疲惫地笑笑,顾不上称赞他的细心,只想快快洗去一身腌臜。
我解了衣服走向木桶,水气蒸腾间,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
我往桶里一看,只看到桶内漂浮着桂花花瓣。但是这香味不仅仅是桂花香,还掺有一丝檀香的气味。
是涂山璟惯常用的香。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木桶里沉进水里,任由再次涌出的眼泪与水混为一体。温暖瞬间如拥抱般包裹了我,有着没顶的温柔,让我一下子仿佛回到了涂山府,第一次随他走进庭院的秋日。阳光金黄,庭院里的桂花也金黄,静夜穿一身淡黄色罗裙。他穿一身浅葱色长衫走在我前面,虽然只有一个长身玉立的背影,却被我偷偷地凝望了好久……
“姑娘!”森莺的手伸进水里把我捞上来,也把我从回忆中捞回现实。
她黛眉紧锁,隐隐有了哭腔:“刚才不是说好的,要好好的嘛……?姑娘莫要吓我!”
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抱歉,一时晃了神儿。你放心,我没有寻死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静一静。”
森莺纤纤玉手撩起桶里的水,替我擦洗着后背,然后说道:“那就好,吓死我了。”
我想起丰隆还在外面的寒风中守着,加快了擦洗的速度,口里说道:“没事,我洗洗就睡了。你待会帮我施个那个瞬间就能干的法术,我好快点让丰隆公子进来,莫要让他在外面受寒。”
森莺手上也加快了,应道:“是这么个理儿,哪有让主子在外面冻着的道理。”
几番擦洗完毕,我便走出浴桶,森莺右手抬起,一道浅绿色的光芒射到我身上,片刻间,我头发便从滴着水的状态变成干爽洁净了。
身子也爽利了许多,我便换上了她拿来的那套杨缎白裙,这才感觉舒适不少。
森莺见我平静了不少,便走到桌边收拾了碗筷,剩一碟桂花豌豆黄,用盖子罩了,回身说道:“姑娘,这里给你留碟桂花豌豆黄,你夜里起身若饿了可以垫肚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点点头,握住她的手,说道:“好的,你莫要惦记,我好好的。你回去小心。”
她拎起食盒,细碎步子迈到门口,回身看了我一眼,这才开门。
门一开,外面的雪花随风盘旋着,飞进来些许,飘到地上便化了。我看见她对着门边福了一福,便离去了。
丰隆走进来,他在门口拍了拍肩上未化的残雪,解了披风,一双大眼睛滴溜儿地看着我,似在问询。
我打起精神来,正色道:“多谢公子守护,今天叨扰了,说不定还给辰荣府带来一些后患,兰香不知该如何……”说罢便低下身去,盈盈一拜。
丰隆忙大踏步上前把我扶起,扶到半路手一抖,便缩了回去。他开口道:“没事,那个,你莫要挂怀。本就不是你的错,是那——”
他看了眼窗户的方向,放低了声音,说道:“是那岳梁太不像话,在我府中乱来。我从前就看他不顺眼,总拿个世子身份横行霸道,压人一头,一直想寻个机会揍他一顿,今天我还得谢谢你,让我得偿所愿。至于后患,你也更不必担心,身正不怕影子斜,父亲和我只要没有失误,他就拿不着错处,朝堂之上还没有什么他说话的份儿,朝堂之下么……”
他眨了眨大眼睛,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