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酥起身,推门去看。
屋檐底下挂着一盏红鲤鱼灯。
鱼尾像轻纱似的在半空中轻轻甩动着,一双眼睛则是琉璃做成的,惟妙惟肖。
红鲤鱼在她门前的暗夜中轻轻游移着。
像是谁悄然经过她的梦境。
齐酥抬头往前看。
那人已走到门前,手已扣在门扉上,似乎没料到齐酥会苏醒。
他的动作有瞬间静止。
清瘦的身形裹在厚厚的斗篷里,头上带着笠帽。
头顶一轮冰魄月轮,亮得像水光。
把他影子映在地上,拖得长长的。
他却并没有回头看。
这道身影很熟悉,昨夜刚刚分别,本以为不会那么快见到的。
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齐酥无声笑起来。
那人似乎知道她在看他。
依然没有回头,抬脚,跨出庭院去了。
…
没过两息,屋廊外倒吊下来一道黑影子。
黑影子冷冰冰说:“你别多想。这灯笼是别人送给主人的,只是怕浪费了旁人的心意。”
齐酥眼睛也没抬。
“我没多想啊。”
她踮着脚,把那灯笼摘下来。月光和灯光,映照着她露出浅淡笑颜的脸。
她提着灯笼去了房内。
今夜不再是独眠。
有光在陪着她。
。
正月十八日。
刚过了元宵节,帝京街道上的花灯并未收起,依旧团团簇簇。
按照往年来看,至少得过了正月,这些灯笼才会陆续摘起来。
一辆青绸马车自朱雀大街上行过。
掀起的车帘被放了下来。
“好了,不许再看了。”女子温和的声音传了出来。
车内孩童嘟着嘴。
“姨娘不让我在元宵夜出外看花灯也就罢了,现在这白天里出城,也不让我多看两眼。”
女子笑起来。
“家里的花灯还不多么?还不够你看的?”
孩子依然嘟着嘴。
“那怎么能一样?”
女子笑着把他搂在怀里。
“姨娘是怕街上人多,挤到你。若是一不小心挤散了,小心拍花子的把你抓了去。”
“哼,每年都这么说!”
“好了好了,明年,明年一定让你去御街看花灯。”
这马车朝着城外的慈云寺而去。
昌平伯府的女眷,笃信神佛。每月都要出城拜佛。
只是先是新年,又是元宵,都是大日子。这也算是自过了年之后的第一次出门了。
…
要说乾京城里,最有名的寺庙,那自然是相国寺。
但那是皇家寺庙,拜佛烧香的,都是王公贵族的家眷。
昌平伯府虽然也沾着勋爵,但已经落没,里头的和尚对着他们这些人都是目下无尘,四大皆空的。
反不如城外的慈云寺。
寺庙占地颇广,主持和尚慈悲。曾经的佛子道慈,就在此处修行过数年。
昌平伯府在这里,也留有常用的客房。
进了佛寺,上了香,拜了神,吃了斋饭,就该午歇了。
孩子疯跑了一上午,到午歇时间还不回来。
纪姨娘正要派人去找,却见跟着孩子的奶妈一头热汗,回来回禀。
说一时没看见,小少爷就不见了。
什么?纪姨娘也顾不上骂人,筷子一扔就急匆匆往外跑。
找了一圈,听一个小沙弥说,在放生池边看到了一个孩子。
放生池靠近大慈寺后山。
一行人匆忙找过去,却听见孩子的咯咯笑声,自放生池外的石林里传来。
纪姨娘松了口气。
这会子是正午,阳光正炙热。放生池边并没有什么人。
穿着宝蓝缎袄的小男孩,一手拿了块碎点心,另一手拿着一根折断的竹枝,正在逗弄池子里的乌龟。
“宝儿哥!”纪姨娘叫了一声。
孩子抬起头,乌黑的眼珠像是黑葡萄似的,亮晶晶的。
“姨娘!”他瓮声瓮气地叫。
“我跟姐姐在这里喂王八!”说着,哈哈笑起来。
纪姨娘紧走了几步过去,眼看着要走到宝哥身边,却见石林里头一道樱粉色的身影转了过来。
也趴在石栏上,朝着池子里看。
“姐姐你看,我这里的小鱼最多。”
宝哥叫起来。
纪姨娘最开始并未注意那女子,直到女子笑吟吟开了口。
“嚯,真是好多鱼啊。”
纪姨娘一怔,抬眼朝那女子脸上看。
却见一双圆圆的猫儿眼,脸颊浅笑如花靥。日头底下如同一茎水灵灵的荷花。
纪姨娘倒抽一口冷气。
缓了缓,扶着鬓角冷静下来,吩咐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
“你们先带着宝哥儿走。”
孩子玩得正开心。
“我不走,我要跟姐姐玩抓鱼!”
“什么姐姐!你不怕是妖精把你抓了去!”纪姨娘拧眉,上前去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扯了回来。
孩子突然被姨娘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