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了马车,托着腮想着今天晚上遇到的人和事。
燕小四在车外问她。
“回胭脂铺子吧?”
车帘晃动着,薄云掩映之下的圆月露出脸来。
齐酥临时改变了主意。
“去丰乐楼。”
燕小四:“你听听你自己的话,像样么?主人还在昭狱里呢。”
齐酥哦了一声。
“那就趁着你主人尚未回来,我们俩去黑皮下?”
燕小四不说话了。
燕小四把马车赶得风驰电掣。
齐酥如果是块酥饼,现在已经碎成渣渣了。
她怕燕小四真把自己拉回胭脂铺,探出头去。
“南楚的细作今天约了云无翳在丰乐楼见面。你主人在昭狱里去不了,我去代他打探下嘛。”
……是这个意思?
燕小四的确听说了南楚细作的事。
不管怎么说,最后他还是默不作声地把马车赶去了丰乐楼。
。
南楚的细作姐姐说,让云无翳在月圆之夜于丰乐楼和旧友碰面。
那些细作的消息应该都很灵通。
云无翳今天来不了,她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齐酥并没有去平常常用的雅间,反而拉下布帽把眉眼遮挡起来。
她身上这身差役的衣服,在暗夜中倒是很好遮掩。
…
她猜得没错。
丰乐楼里的细作的确已经得到了消息。
云无翳因为忤逆皇帝,表面在皇宫做客,实则已经被投入昭狱了。
舞女们居住的小红楼内。
当日怀抱琵琶的丰满女子坐在桌案前,斟了一杯葡萄酒给身边的客人。
那客人戴着文士帽,胡须有些斑白,看上去年过不惑。
倒是干净利落的读书人模样。
舞女:“李大人,莫不是这岐山王,就要被魏昭杀掉了?”
被称为李大人的文士摇摇头。
“杀不了。魏昭即便想动手,也得顾忌眼前的局面。”
前些时日,南楚在乾京城里布局。
卷起前朝和新朝之间的新仇旧恨,朝堂上可是费了颇大的劲才压下去。
不说那些名门豪族,只说在读书人和平民之中。
云峥这自幼时就出家为僧的皇子,声望一向极佳。
因为还俗赐婚一事,皇室已在民间遭受恶意揣测。
新帝刚入乾京时,在朱雀门外,对全城百姓掷地有声。
只要成为晏朝臣子,皆不追究前朝旧事。
后来,道慈作为前朝皇子,亲自为新朝说法,众豪族世家乃至官宦,这才彻底臣服新朝。
而今,新朝成立才不过八年。
就已经磨刀霍霍,对准了道慈。
那么其它人呢,那些曾经世代在前朝为官的豪族,那些曾经帮着前朝抵抗新朝的士族。
心中难免揣测不安。
难道之前说的不追究,只是因为朝堂不稳的暂时说辞。
而今,才开始真正的大清洗?
李姓文士端起酒杯,望着里面潋滟的红色酒液,一饮而尽。
“魏昭到底还是太心急了。”
“他心急了于我们而言,不正是好事么?最好啊,他一怒之下,直接斩杀了岐山王。大晏朝重陷分崩离析,便是我们的机会了。”
说罢,舞女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杀了他固然能一时破损大晏的根基。但从长远来说,他还是活着,更有价值。”
舞女娇笑。
“我还以为,是松阳王殿下不舍得幼弟呢。”
李姓文士淡淡道:“生在天子之家,哪有什么真正的兄弟之情?都是竞争皇位的对手。”
舞女看向他再次空空的酒杯。
“大人还是这般喜欢丰乐楼的玉酿葡萄酒。”
李姓文士:“毕竟在南楚,酿不得这样的好酒啊。”
舞女:“快了,待到松阳王殿下攻破乾京城,大人想喝多少,奴家都为大人留着。”
李姓文士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猛然看向窗外。
“什么人?”
红色衣衫自房内一闪而过。
舞女看着丰满,轻身功夫却极好,一闪身已经到了门外。
她环顾四看。
这个时辰,正是丰乐楼里最热闹的时刻。
舞女居住的小红楼里反而没有多少人。
长廊空寂幽冷,远处的石阶下,一只猫蹲在柱子底下,好奇地看过来。
舞女抬头。
却见这平平无奇的小房子外,暗影之中,无数道银丝牵引着银铃铛挂在半空。
银丝没有动。
铃铛也没有响。
她重新进房内去。
“并没有什么人。”
…
齐酥从丰乐楼离开。
约云无翳的人,是南楚的使臣。
大晏的皇帝要过万寿节,早在数日前消息就传了出去。
不仅南楚,西戎、北庭、东越,都有派遣使臣带着礼物过来祝贺。
依云无翳手下玄鸟的手段,应该已经辨出其中的阴谋来。
夜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