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以后,通讯员小赵又仔细看了两遍,然后另拿出一张纸写了个附录。把他所知道的几个大队的知青婚姻和生育情况写了写,又算出了一个大概的比例,这才把材料全都装好,直奔县城而去。
他并没有去县委报道组,而是去了样板田建设暨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大会战现场,穿过忙碌的人群,找到了正在卖力挖土的公社书记杨德才。
他到的时候,杨书记正在蓄力,只见他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双手搓了搓,铁锹往地上一插,再用脚使劲往下一踩,双手用力一撅,一锹土就出来了。
小赵看着杨书记挖了一会,等他下次蓄力的时候,他才走上前去,说道:“杨书记,有事跟您汇报。”
杨书记看了看他,大声说道:“是很紧急的工作吗?不紧急的话等我干完再说。”
小赵比他还大声:“非常紧急!”
杨书记叹了口气,说道:“那走吧,回指挥部说。”
指挥部,就是临时搭起来的窝棚,干活期间,大家都住在这样的棚子里。
杨书记的棚子里好歹还有张桌子,有张凳子,桌子上还放了个暖水壶,一个搪瓷杯子,边上还整了张他自备的行军床。普通社员的窝棚里啥也没有,就是地上铺稻草,晚上当床睡。
杨德才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一边吹一边喝,问道:“真有急事啊?”
小赵笑道:“事挺大,但要说急,也不是十万火急。”
“什么事啊?”
“高考不是恢复了吗?之前咱们公社六个大队,有四个大队出了大学生,当时您还挺高兴的。”
“我记得这事。他们应该都已经拿到了通知书,差不多该准备上学去了。怎么了?”
“今天上午,徐家屯大队的会计来找我,说他们村一个女知青,考上大学,抛夫弃女,已经走了。当年还是这个女知青主动追咱们的社员,嫁过去之后婆家对她也很好,嫁人以后就没再下过地,她要高考,人家也支持,结果她考上了,拿到录取通知书,第一件事就是要离婚,把男人孩子丢下,自己走了。本来,婆家人瞒着那孩子呢,怕她难过,结果昨天村里人闲聊,被她听见了,那孩子哭的昏死过去,实在可怜。”
杨书记皱了皱眉,说道:“她这也太不地道了。婆家要是对她不好,那她这行为还算合理,人家对她挺好,她这么做算什么?跟古代那些一朝得势就抛弃糟糠的伪君子有什么区别?”
小赵一拍手,说道:“还得是您!我就想找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就是没想出来。可不就是吗,她就是个伪君子啊!村里人都知道,她主动追求人家,就是为了少干活,轻松点。也有时间看书,有时间复习,结果,考上了,就把人抛弃了。这可不就是古代那些不要脸的书生吗?靠着媳妇干农活卖绣品赚钱供他读书,一朝中了秀才,就嫌弃家里的媳妇配不上他,要娶娇小姐!啧啧啧!”
杨书记哼笑:“少拍马屁!你还能想不到?”
小赵嘿嘿乐:“我还真没想到。您这么一说吧,我就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她要是没嫁给咱们社员,天天下地干活,哪来时间复习?怎么能考上大学?好好供养她,倒是养出个白眼狼来了。”
杨书记问道:“你刚才说她已经走了,那就说明她婆婆和男人咽下这口气了,怎么今天又来说这事呢?”
“徐会计跟我说,这女的态度很坚决,她话里话外都是男的配不上她,她要回城过好日子。她一个城里人凭什么和泥腿子过一辈子?之前是迫于无奈,向现实妥协,现在,既然能回去了,当然就不想继续过下去了。她那婆婆和男人都是好性子,觉得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与其勉强她维持婚姻,整天吵吵闹闹的,还不如放她自由得了。这口气,不咽也得咽啊,他们又干不出来把人强行留下的事。”
“然后呢?”
“昨天孩子知道了,哭的很惨,说是眼睛都快哭瞎了。今天一早,那孩子去大队部找人,要她妈的地址,说要给她写信,这个坏妈妈,她不要了!小孩很坚决,是要断绝关系的意思。还让徐会计寄到报纸上去。”
杨书记:“……寄是寄不上去的。”
“徐会计来找我,让我通过县委报道组往媒体那边送。我们俩聊了一会,就觉得这个问题不是他们一家的问题。您想啊,现在这形势,知青回城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等他们都能回城,那些在下乡期间生的孩子怎么办?到时候万一他们都走了,把孩子扔下,把对象扔下,那得造成多少人的悲剧?”
“接着说。”
“所以啊,我就来找您汇报这件事。我觉得,您可以给县委那边提出建议,先在全县做个调查,多少知青结婚了?他们的婚姻是不是自愿的?以后回城会怎么安顿对象和孩子,就算不能带回城,抚养费得给吧?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了,给咱们乡下留个烂摊子!”
“这其实也算私事。”
“是私事,但也是公事。知青下乡是国家决策,以后回城也是国家决策。知青问题是普遍问题,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他们在乡下结婚生孩子,说是政策导致的,是不得已,现在回城要抛弃对象和孩子了,又说是私事,这不合适吧。他们既然说是政策导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