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得冰手,你也喝。”
谭臣的语气不耐烦,却破天荒地给沈迭心换上一杯热水。
“看你那嗓子,本来就问题,一发烧就更哑了,再多喝几杯冷水,你连话都别说了。”
沈迭心握着热水,低垂着眼不说话。
医院病号服在他身上松松垮垮。
敞开的衣领间,形状清晰的锁骨像把锁,直直地戳在肩上。
不用和同龄人相比,沈迭心比两年前的自己都要瘦了几圈。
谭臣一肚子话都被堵了回去。
如果沈迭心能把自己照顾好,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盯着沈迭心把药都吃下去,谭臣说:“这几天少唱歌。”
沈迭心淡淡地“嗯”了一声,“以后都不唱了。”
如果不是那天给面面过生日,他是不会再拿起麦克风的。
在那之前,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唱过歌了。
不仅是因为嗓子……
“手背怎么紫了?”
谭臣的视线落在沈迭心的左手上。
他离远了有些看不清,特地走到病床边,俯身看了许久,态度认真地仿佛在端详什么重要的文件。
沈迭心输液之前还正常的左手,现在不仅肿了起来,针眼也紫了一块。
谭臣皱眉,“护士扎针手法不对?”
这般温柔的语调,沈迭心还有些不适应。
他躲开谭臣的目光,解释说:“我打针就是这样。血管太细,很容易就淤血。”
和护士无关,是他自己的原因。
“你怎么全身上下都是病?我看那姓贺的倒是生龙活虎……”谭臣深呼吸,打住自己横冲直撞的问句,克制着转变了个相对平静的语气,“你回S市的第一件事就给我好好养身体。”
从现在来看,沈迭心以后要治的问题还很多。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需要花费时间去调养。
过去两年累计下来的问题,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善。
谭臣想通这件事,就也不再怒气冲冲地诘问。
生气只是发泄,问题总要解决。
谭臣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认真地说:“你以后不能这样成天三病两痛,到时候我为了照顾你也不用工作,就在家里守着好了。”
沈迭心也不知道自己生病和谭臣有什么关系。
但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逆着谭臣的话说不需要谭臣照顾,免不了又是一顿数落,只好点了点头,把这个话题早早带过去。
有时候沈迭心也不明白,谭臣为什么总是用恶狠狠的语气说关心的话。
若是不耐烦,为什么总帮助。
若是在意,却又在很多重要时刻缺席。
沈迭心思来想去,也只能得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回答。
他本来就是谭臣一时兴起找来的人。
所以无论是帮助还是在意,都基于谭臣当时的心情。
沈迭心无法控制谭臣,就只能控制自己。
两年前的经验和两年内的打磨,沈迭心相信自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不会……再误以为谭臣是真的在意自己。
-
谭臣的秘书总是很忙碌。
一整个上午都没见他停下来过,现在又过来询问谭臣午餐要吃什么。
谭臣本来的回答是随便。
但刚说完,又改口说:“吃点清淡又有营养的吧。”
他平时吃什么都无所谓。
这一点,他很少讲究。
今天提要求是为了照顾除他之外的某位病号。
“你中午多吃一点,吃得好了,身体也会跟着好起来。”
有关健康的话题,谭臣也不想说难听的话——今天说到别的话题时,他凶的次数也够多了,现在他只想好好和沈迭心谈一谈这个话题。
“别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你不想读书不想社交不想说话都没关系,但你一定要把健康重视起来。”
“我大哥那么优秀,可现在生病了,根本不是用钱能解决的事情。”
无论谭家有多少钱,也无法立刻让医疗技术突飞猛进。
这个时候,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命运上。
沈迭心记得谭臣之前为数不多几次回家,基本都是去探望那个病情反复的大哥。
从谭臣的话来看,这两年过去,那位缠绵病榻的谭家长子似乎也没有好转。
死亡面前,众生平等。
生离固然伤心。
但死别才是永远无法释怀的痛。
一旦有一方离世,从此以后,阴阳两隔。
留在世上的那个人将带着一辈子的伤痕直到死去……
“沈迭心?”
“沈迭心!”
被叫了许多次的沈迭心终于有了反应。
谭臣皱眉:“你怎么了?怎么好几次叫你你都听不见?”
沈迭心挪开眼,淡淡地说:“没什么。”
他刚才不是没听见,而是一边回忆一边庆幸。
庆幸他在那个时候给自己保留了一份还算体面的形象。
那是沈迭心人生中少有的光明路程。
那时候的沈迭心不仅对未来充满希望,身边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