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本身并无甚区别,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都是直立行走。
而能让人分出较大差距的,更多是内在的一些东西,是多年的经历、气质,等等不足外人道的事物。
此时此刻,高育良抬眼望着,望着眼前这个他曾经最为欣赏的学生,脑海中不免浮现出另外两道身影。
祁同伟、徐朝阳……同样的问题如果换作他们,或委婉、或玩笑。
但绝不至于如侯亮平一般,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盛气十足的感受。
或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审讯犯人。
高育良心思流转,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失望,难以引人注意。
他抬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姿态慵懒的靠着沙发,思考的时间已经足够长。
“汉大帮,主观上没有,客观上兴许存在。”
高育良笑容平和,永远温温吞吞,总是很少发火。
只是他的回答,侯亮平并不满意。
“高老师,您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高育良哑然失笑。
“既然这样,那你说我该怎么回答?”
体制内永远不可能没有派系,若是一个人当真清明独世,要么是被孤立,要么是根本没资格接触的那个层面的东西。
所以侯亮平问的是废话,高育良自然只能回答他一句废话。
“亮平,你不跟你高老师说实话,就算我们想帮你,也是爱莫能助。”
吴惠芬出面打圆场,看似玩笑,实则一针见血。
做学问的时候,老师都喜欢身上带点锋芒的孩子。
不仅优秀,更是因为年轻人就该这样。
可进了官场,特别是同一派系,人都喜欢听话的,愿意张嘴问的。
侯亮平从一个优秀学生变成官场老油条,丢掉了很多东西,沾染了很多东西,唯独学不会以诚待人。
这一点,是高育良最为失望的地方。
理所应当,理所应当。
他调回京城就是理所应当,别人想要调走就是权力小小的任性。
高育良有话难言,干脆不再多说,举杯喝茶,任由吴惠芬跟他聊。
沉思良久,侯亮平心中叹气,终于开口,挑些能说的说。
山水集团、光明峰、李达康……
要说什么建议,高育良真给不了。
但友善的提醒,高老师还是愿意给。
“汉东官场的复杂形势,放在全国范围来说,都不算少见。”
“你之所以抓不住魂头,找不到头绪,主要还是缺少基层磨炼的经验。”
高育良脸上笑容不减,嘴里的话却是真知见灼,让人不得不佩服。
侯亮平脸庞僵硬,并不承认自己身上的问题。
“我在基层待过,到了京城,不也是从下面做起来的吗?”
高育良笑而不语,既然人家不愿听,自己何必浪费口水。
吴惠芬也心领神会,热情的挽住侯亮平手臂,留他吃晚饭。
侯亮平摇头婉拒,心情有些沉重。
虽然面前的老两口都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可他能够感觉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说不出的苦闷和压抑。
吴惠芬再三挽留不成,只好送他出门。
坐上单位的车,侯亮平仰头靠在座椅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的起伏难以平息。
一个电话打进来,是此刻正京城的钟小艾钟主任。
回汉东后,无论大事小事,侯亮平都会选择性的跟她汇报、商量。
一是钟小艾为官经验丰富,官身又高,遇到什么事都能给他一点建议。
二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侯亮平要是在汉东遇到什么麻烦,钟家才好出手帮忙。
这要是什么都不说,人家帮个屁!
此时此刻,侯亮平也将自己拜访高育良的经过,详细的告知了钟主任。
过程不算愉快,收获聊胜于无。
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钟小艾听完,言语之中也有几分讶异。
“怎么会呢,高老师一向好说话,又好为人师,道理一讲起来,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亮平,你是不是得罪人家了?”
钟小艾满腔困惑,若不是自家男人得罪了高老师,态度一向温和的高育良,对人对事,怎么会这么冷淡?
侯亮平苦思冥想,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高育良。
“小艾,可能我离开汉东的这十几年,他们都变了吧。”
钟小艾欲言又止,本想说些什么,但最后想想也还是算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侯亮平什么脾气,她算是最清楚的一个。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面对钟主任的问题,侯亮平狠狠揉了把脸,萎靡不振的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
“我算是看明白了,现在这个年头,靠谁也靠不住,不如靠我自己。”
说话的同时,他眼中透着阵阵的坚狠,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钟小艾陷入沉默,举着手机站在家里的阳台上,还算保养得不错的脸上,隐有几分委屈和不满。
侯亮平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