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云闻言,脑袋嗡地一下,她只听见了一句话——
观主要离开慈航观!
从去年腊月到如今,她在慈航观的日子,可谓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原本,她在慈安手下苟且偷生,不过是为着有朝一日能去到一个大人物身边,重回京城,向那些让她陷入如此境地的仇人报仇。
可自从跟在观主身边,被观主信任,爱护,委以重任,参与到以前完全不敢想象的大事之中,她心中那些仇恨便渐渐沉淀下去了。
她找到了新的人生意义,便觉得复仇与否都没那么重要了。
有时候甚至觉得,若一定要经历那些苦难才能遇见观主,哪怕叫她重选一次,她也依旧愿意用曾经那些磨难换如今的日子。
可现在观主要离开慈航观,她心中不由自主便生出了一阵迷茫与慌乱,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好一会儿她才尽可能理智地道:
“我……我会为观主守好慈航观。”
陈青竹观她神情,心中一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
“不要怕,我走之前,会为你们留下自保手段。而且,你也要相信其余弟子,她们已经不是曾经那般柔弱可欺了。”
听着观主比平日里更温柔的声音,慧云心中的不安被瞬间抚平,理智回归,只觉得十分羞愧。
观主为了她们的安全,一改往日强硬的作风,甚至愿意给严重冒犯慈航观的黎家人治病,她却一听观主要走,就跟个即将离开父母的小儿女一样,哪里对得起观主往日的教导与信任。
观主要出门,肯定是有要紧事要办,她可不能让观主不放心。
想到此,慧云的语气变得铿锵坚定:
“属下定会为观主守好慈航观,等观主回来!”
“好,我相信你。”
陈青竹眼中满是信任。
*
得到慈航观的回信,黎尚书喜出望外。
其实两万两已经是非常大一笔数目,在给付十万两后,甚至需要他去当铺抵押一些田产地契。
但与十万两的赔罪银子比起来,两万两似乎完全算不得什么了。
甚至让人觉得只要再加两万两,就能治好他唯一的孙子,这钱简直花得无比值得。
眼见孙子越发虚弱,黎尚书也顾不得天色渐晚,立刻就带上全部现银与抵押回来的银票,再由几十个护卫家丁护送,立刻赶往了慈航观。
赶到慈航观已经是黄昏时刻。
这次叩开大门,是由黎尚书亲自上前交涉的,等管事人慧云前来,黎尚书的姿态那叫一个毕恭毕敬:
“刚听闻观主宽宏大量,愿意宽恕鄙府,黎某便立刻来赔罪了。”
“先前我们只是听闻贵观能治风寒,想来求医,却不想两个贱奴竟是自作主张,对贵观多有冒犯之处。如今黎某已经将这两人打死,以儆效尤。”
说着,就指了指被几个家丁抬着的两具尸体。
两人都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辨不出样子,但看其臃肿富态的体型,确实应当是府内得脸的奴仆。
经过前几天观主直接用巨石砸死数十个倭寇一事,慧云对这些血腥场面已经面不改色。
闻言只是面色淡然的打量了几眼,然后轻轻点点头。
黎尚书又赶紧叫人奉上了赔罪的银两。
除了一沓银票,还有好几箱子纹银和两箱小金条。
慧云也并不扭捏,落落大方地命人当场点清了数目,这才对黎尚书道:
“把你家小孙子交给我观弟子,你们在这等着。”
并没有邀请他们进去入座招待的意思。
黎尚书心中有些不悦,送上了十几万两的银子,竟是连个座位都得不到。
这慈航观真是好大的架子!
若她们哪一日被贵人所摒弃,他必要回报今日之耻。
心中这般想着,他面上的神情却依旧恭敬又和善。
将浑身烧得滚烫,已经有些意识不清的小孙子送到了慈航观弟子手里,还道了句“劳烦”。
然后便在道观外焦灼地等待起来。
不过一刻多些,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便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呼喊传入耳中:
“祖父!”
黎尚书不敢置信地回头,便见他的孙子桂哥儿正满脸开心地朝他奔来。
脸上的神情与脚步都轻松不已,丝毫没有病态。
“桂哥儿!”
他赶紧把人拉过来一摸,身上也完全不再滚烫,连唇色都恢复了往日没生病时的红润。
“桂哥儿,你……你好了?”
“嗯!”桂哥儿肯定地点头,“身上有力气了,肉肉一点都不痛了,肚子里也不烧了,好舒服啊!祖父,我好饿啊,想吃樱桃肉!想吃桂花糕!”
竟是连食欲也完全恢复了。
这跟先前暂时退烧时那种昏昏沉沉的样子判若两人,完全就是病情已经彻底康复了啊!
可他也就刚进这道观不超过两刻。
黎尚书听妻子说起袁御史的夫人时,尚且觉得是天方夜谈。
可看看眼前精神百倍的孙子,他开始觉得,这世上是真有神仙的!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