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青睡在瘌痢头脚边,主人太糙,连个垫子都不给它。
好在狼青也是个糙的,睡在泥土地上也没抱怨一声,头枕在自己爪子上,听着主人的呼噜声十分入迷。
“呜汪~汪汪汪~”狼青站起来,有些炸毛。
瘌痢头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摸向褥子下面。
人声,脚步声,在夜里嘈嘈杂杂。
“玛德,觉都不让人睡好。”瘌痢头握着斩骨刀骂骂咧咧。
天灰蒙蒙一片,五四青年节的太阳隐在山间的雾气后面。
“既然人醒了,不妨出来聚聚。”外面有熟悉的声音喊着。
“秦老三,你可没少带人,这不讲究啊。”瘌痢头用衣服掩着刀,推开门和他的白眼狼一起走出来。
狼青压低了前肢,呲着牙,夹着尾,贴着主人的腿呜呜示威。
“讲究个屁,你卖了大哥就卖了,可兄弟们总不至于个个都得罪了你。”秦老三咬牙切齿,“你把兄弟们都卖了,既然不给大家留活路,那就一起死。”
瘌痢头懵了,怎么就得一起死了,“啥意思?”
“兄弟们全被端了!”秦老三红着眼,“要不是我们几个跑得快,全得进去。”
端了?瘌痢头把东西都给了出去,以为改朝换代无非是上下清洗一番,怎么着对方直接来了个狠的。
“这事儿我说我不清楚,你信么?”瘌痢头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呸!兄弟们,咱也别跟他废话了,好不容易寻到这地儿,好好送他一程,出了这口恶气,咱就各奔东西。”秦老三抽出三棱刺来,他今天不放干这畜牲的血他就不姓秦,“兄弟们,上!”
斩骨刀带起风,瘌痢头虚晃一下,挑着包围圈里最弱的方向跑。
狼青嗷呜着为主人断后。
瘌痢头一刀斩过去,鲜血飞溅。
血的味道,尝过滋味的狼青喉间声音更盛,越发凶猛。
人可能不怕人,却十分怕长得和狼差不多的狗。
没人愿意和狼青一战,纷纷绕道去追瘌痢头。
狼青体健,飞奔向主人,一口咬住离主人最近一个的大腿,一甩头撕咬下一大块肉。
狼青的嘴红彤彤,在雾气里更显诡异。
雾里,瘌痢头奋力奔跑。
“艹他妈,先把这狗杀了。”秦老三要过旁边人手里的长棍,许是真有一起去死的决心,他不管狼青咬不咬,长棍死命往下砸。
手握凶器的混子们一个个围过来,这狗必须得死。
狼青红了眼,甭管什么东西到眼前,它只管死命咬。
“啊~”秦老三一时不慎被咬住胳膊,忍着剧痛用身体压住狼青的头,“砸腰。”
一根棒子挥舞而下,砰的一声。
狼青含糊呜呜着,它被压住了头,堵住了嘴,躲无可躲。
秦老三跪坐起来,狼青还紧紧咬着他的胳膊不松口。
砰砰砰~三声过去,秦老三手里的长棍折了,狼青目光涣散,嘴咬也咬不住。
“白眼狼!”往山上跑着的瘌痢头突然耳边呜呜呜,像极了狼青的悲泣。
后面却不闻狼青的回应。
“艹,你们一个都不给老子留啊。”瘌痢头似有所感,握着斩骨刀颤颤,“那就一起死。”
瘌痢头不跑了,他蛰伏起来,妹子死了,白眼狼死了,他的心空的厉害。
黎明,带着血腥味。
瘌痢头肚子上仅能看见一个柄,血呼呼往外流,按也按不住,拔又拔不得。
秦老三死了,兄弟们散了。
身上越来越冷,模糊的眼里有黄纸的倒影。
瘌痢头觉得自己很轻,他清楚的感应到那黄纸下就是他妹子的坟,那块净土怎能被他的血弄脏污了,他想挪一挪却没了气息。
血凝了,满是腥气,风一吹,四散开来。
狼青不甘地瞪着眼,等鼻尖满是主人的味道,它的眼皮松懈下来慢慢盖上了眼球,一滴浊泪挂在睫毛上,主人来接它了。
主人,你知道么?没毛可丑可丑了。
下辈子把我漂亮的毛分你一半,这样你就不丑了。
狼青慢慢硬了。
黄纸的边角被风吹散,天要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