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斋祈雪之后,章越离开了戒宫,回到了皇城。 章越的马车经过韩绛府邸时,看到络绎不绝前来拜祭的百姓们。 其实历史上韩绛政治上的建树并不多,甚至还有罗兀城之失,但只要你办成了一件好事,老百姓们就会将你放在心上。 这也是【利民】的所至。 想起章越与韩绛的交情,章越不由难过。 说实话二人共事这一年多来,韩绛对于利益上一直攥得很紧,分润给自己不多,大部分的好处还是给他自己的心腹。 但是韩绛对自己于国家大政上的选择几乎称得上言听计从。 无论是进取青唐,改役法,孟子陪祀上,韩绛都听取了自己意见,全力的支持。 …… 车驾在皇宫外停下,章越穿着紫色朝服迈步入京城。 章越走得很快,但官员所戴长翅帽容不得他走了这么快,这使得官员走路时都必须保持着一等独特的姿势。 当年寇准微服至民间,一个老头子对他格外恭敬。寇准说我就是个普通书生,你不用这样。 老头子说你可是朝廷命官,我可不敢对你不恭敬。 寇准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老头子说你刚才通过狭巷时侧身左顾右盼,生怕有东西碰着你的帽子。你要不是常戴长翅帽,哪会有这般? 所以官家走路时不好走快,否则帽子便会东倒西歪,看起来是一等失礼之举。 章越心底对官家有气,当即疾步而入,此刻一时之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帽子歪了也就歪了算了。 内宦见章越如此急匆匆地入内都是吃了一惊,当下纷纷退到一旁,有识趣地立即去通禀。 石得一正在内殿服侍官家,正听得内侍匆匆禀告。 石得一听说章越来者不善也是吃了一惊,正想如何说辞,却见官家已是问了过来:「何事?」 石得一只得低着头禀告道:「陛下,章越祈雪已毕,人已在宫内。」 官家道:「朕正要见他,让他来说话。」 官家说完却见石得一犹豫了一下问道:「怎么?」 石得一将话吞了进去道:「陛下……是。」 官家当了十几年皇帝那看不出石得一这片刻的犹豫心想,莫非朕令章越祈雪之事,令他生了什么不快。 但转念又想,朕如今已非当初,章越不敢如何。 想到这里,官家昂然道:「在便殿赐见!」 片刻后得了官家接见诏令的章越,正了正衣冠,恢复平静走进了便殿内。 章越先是向官家行叩拜之礼,官家看着章越神色如常,倒也是觉得没什么,再如何君臣之分就不会有变的。 章越起身后,官家没有一如既往地让石得一给对方赐座,给予宰执的礼遇,而是让对方站着说话。 官家道:「祈雪之事,卿办得如何?」 章越言道:「陛下之圣德必能感动天子祖宗,择日降下甘霖恩泽苍生。」 官家听章越的口气很显得很平静,没有一点波澜,似没有因自己打发他去祈雪错过韩绛丧礼之事而愤怒,更没有一点因赐座礼遇被免去的不高兴。 官家其实就是用这样一个方式来表达,你的一切恩遇都是朕给的,但朕也是可以收得回去。 官家见小小达到了目的,立即对石得一道:「还不快给章卿赐座!」 石得一闻言立即告罪道:「是臣疏忽了。」 说完石得一亲自搬了张交椅给章越坐下。 「谢陛下。」章越一屁股坐下。 官家已是开口了道:「吕 惠卿禀告言,西人于西界点集入寇,贼自满堂川、大会平杀伤防田人马,兵官李浦等逼逐出塞。此战我军大胜,吕惠卿奏高永能有功。」 「吕惠卿确实办事得力,与西贼交兵连连获胜,朕打算除鄜延路经略使外,再让吕惠卿和徐禧一起兼措置陕西缘边四路边防事,诸路措置未了事。」 「卿以为如何?」 官家说吕惠卿一方面是赞他能干,一方面是要章越在攻夏之事上有所表态。 同时也有点利用吕惠卿刺激章越的意思。 天子用人都有两手准备,确保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朝廷离开了谁都能转。 而章越则道:「陛下,吕惠卿能文能武,能治国还能治军。徐禧是臣幕府出来的,他有兵事之长,臣是知道。当年无论是讨熙河,还是制辽,臣皆多仰赖其谋。」 「如今征夏之事上有吕惠卿,徐禧二人协助,陛下就不必问臣了。」 官家听了章越话里的意思,居然完全不将他隐隐的威胁放在心上,也是脸上一僵。 对方根本不接啊! 官家闻言后,有些几分面上挂不住,当即放下身段赔着笑脸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朕还是要用卿。」 「朕当初说平天下不可无序,故而朕先命卿先取熙河以断西夏右臂,再取灵武以继大辽右臂。如今熙河卿已助朕而定,下面便是直取灵武了。」 章越看了一眼官家,这计策明明是自己向你献上了,你又取来自用了。 章越毫不留情面地道:「陛下,先取熙河断西夏右臂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