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步出后,倒也没觉得自己太过分。因为他这些年在官场上所见所闻的,比自己所为更龌龊不堪的太有人在。
真要良心,何必来当这官呢?
向七出了应仙楼时,却正好与一人打了照面。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恩主蔡确。
蔡确也是微服下楼,看见向七时,一双阴鸷的目光便盯了过来。
“你在此做何事?”
“回禀相公,与同僚在此吃喝。”
蔡确看着向七,一股逼人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向七知道自己在蔡确面前就是一个小角色,对方一伸手就能按死自己。他当初去章越府上找他帮忙时打着同窗旧谊的身份,如此还有个他坐的地方。
他知道章越会认这些。可换了蔡确完全不吃这一套。
在蔡确的压迫下,向七不敢有隐瞒,当即将事一五一十说出。他知道蔡确极精明,你有一点隐瞒都骗不了对方,所以连他对周姓官员最后的要求也如实对蔡确吐露。
向七明白蔡确此人非常多疑,你要取得对方的信任,就必须一丝一毫的保留都没有。一旦被他发觉你骗了他一次,什么都收回去。
他向七讲得越多,哪怕再不堪,蔡确反而更信任你。
蔡确冷笑道:“我早与你说过,管不住裤裆子,不如将那话儿割去。”
“眼下章三他要整顿朝纲,你此事若泄漏分毫,他日休怪他手辣。”
向七被蔡确训得一点脾气都没有道:“是,是。下官被猪油蒙了心。”
蔡确见向七在自己面前彻底服了软,也是不再追究。
从当年的同窗同年到如今的手下,不少人在心态上都转不过这个弯来,纵使心底知道,但多少有些别扭。
从这点上看向七是个明白人。
向七道:“相公前几日,皇城司的人找他打听章丞相一件私事。”
蔡确问道:“什么事?”
“似还牵扯到章丞相与辽国宰相张孝杰的书信往来有关。此事似别有内情。”
蔡确道:“我明白,你办得很好。”
蔡确知道,当初章越议和收下辽国魏王耶律乙辛的钱财,此事似近来被皇城司知悉了。
皇城司知晓,那么官家也是知晓了。
……
次日殿上。
御史中丞李定道:“吕惠卿已是丁忧,但仍是以家中无钱为理由,一个劲地向朝廷要加增俸禄。臣风闻朝内朝外多以为吕惠卿实是无耻,当予以训斥。”
官家闻言沉默不语。
李定退下后,枢密使冯京出班道:“近来辽人动作频频,先是上个月契丹骑兵侵瓶形寨地,如今又是其渔船侵地,与我边民冲突,至我百姓三死十伤。”
“此间与党项罢去李清为宰相似可共看,一旦党项与契丹有联手之势,朝廷需早有准备。”
一旁的薛向奏道:“臣不这么看,契丹与党项有过失和,如今我无讨党项之实,契丹何来有所动作。”
“臣倒是看契丹每次国内有大事发生,都在边境上有所动作,以掩我视听。”
冯京道:“臣不这么看,一旦党项与契丹联手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党项使者已是在进京路上,据接伴使所奏,其一入境便责问我为何擅自入境,收纳其国内叛贼之事,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而辽国使者亦是入境,此人自称是晋出帝之后,颇有侮辱本朝之意。”
“陛下当未雨绸缪!”
官家对章越道:“章卿怎么看?”
章越道:“陛下,契丹与本朝虽和平日久,但动辄以用兵为恐吓或是在节礼上羞辱本朝。”
“如冯京所言,虽未用兵,但也要作用兵来看。”
“与辽国边防之重在于河朔三帅,在于真定,瀛关,定武,如何寻郭进,李汉超之将镇守,整饬军务,方是应对之法。”
章越道:“臣欲举数人,重振边防……”
官家听了不置可否,然后道:“边臣的事稍后再议,朕有一事不明,为何这些年来,党项辽国对我国内之事知之甚详。但反观我们对两国之事却一无所知。”
“朝廷之中是不是有大臣里通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