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兄长出门前不是叮嘱你好生在家读书,将来再给找个学究?你整日往外跑作什么?”
章越叹道:“咱家这处境,哪还能再请得起学究教我读书。我想出门转一转,看看能找什么活计?”
曹保正闻言一愕,随即点点头道:“明事理多了。你多与大哥一并分担着些,眼前这坎迟早是会过去的。有这志气,我也是替你欢喜啊!”
章越笑了笑,保正还是不明白自己。
他做人倒有一条原则,平日得罪我没啥的,但受过我恩惠的还敢这般,用尽一切办法也要搞死你。
当即章越出门,然后过了水南桥进城,先依保正指点去乔三家一趟。
走到乔三家时,章越知其家光景不好,但还是没料到到这个地步。他的妻儿饿得依在门边走不动路,从她的口中得知乔三家早已断炊,昨日乔三好容易借来些钱去街上买吃食,结果到今天也没回来。
章越知此事必有蹊跷,拿了些钱给乔三妻儿买些东西吃,然后在她们的千恩万谢中,匆忙赶往昨日与彭经义见面茶坊里拿到了卷宗。
“五月癸巳辰初,丝商吴平与伙计周二,脚夫张麻,张余兄弟,陈当,从北门进城。经过城门官徐有丁勘验,共计六担生丝,实征过税五百一十二钱,入城后吴平与伙计周二郭五下榻甲字间,其余三名脚夫则住通铺。”
章越看到这里,略停了停,宋朝过税千钱征二十。这五百一十二钱,也就是说六担生丝值两百多贯是这么算出来的。
“夜客栈南面厨灶突然起火,吴平与伙计仅走脱,随身之物与六担湖丝尽遭火厄。”
卷宗很简单,似没有什么可疑的。
彭经义道:“看完了吧,好叫你死心吧。”
章越屈指反复地轻敲着茶桌,斩钉截铁地道:“不,翻案的关键还得落在乔三身上。”
“啥?”
不等彭经义明白过来,章越已道:“此案我已成竹在胸了。”
彭经义哈哈大笑,随即道:“我与你同窗这些年,没看出兄弟你还又这本事,昨晚上我是翻过来倒过去也没看明白。”
章越哪听不出彭经义说得是反话道:“只要找到乔三自可水落石出。但等吴丝商一走,那就悔之晚矣。”
彭经义一副帮人帮到底样子道:“也罢,不帮你一次你就不死心,那我就求二叔,帮你找到乔三。”
当即彭经义带章越不是去衙门,而是县里的市集。
市集之中关扑成风,但官府却是不禁。
朝廷律法只许元旦,冬至,寒食这三大年节,天下放关扑三日,但平日不许。然而此市集公然关扑,还建于县里最繁华之处,明眼人可知一二。
章越来到市中,但见街道两侧都搭建着浮棚,百姓则东一堆,西一堆的聚在摊前。
章越仔细一看所博之物油衣服,茶酒,瓷器都有,甚至还有孩童的玩具,果糖等等,甚至还有卖鱼卖菜,反正百物可博就是。
彭经义,章越来至扑卖市里一间官酒坊。
酒望子挑在檐前,挑开芦帘,但见酒坊里人声鼎沸。
壁厢左右数名忙着切肉蒸饭,半埋在地的大酒缸前,一人正忙着筛酒倒碗。
章越知道官酒坊里的伙计,都是长名衙前充任。这些长名衙前都是一二等户充任好人家的子弟。他们应役为官府经营的官酒坊有盈余都归官府,若有赔钱则必须自己掏腰包填补。
至于酒桌上聚得好一大伙人斗酒博戏,数名下等妓女在旁打酒坐。
章越记得王安石变法放青苗钱时。地方官府看准这一点,诱使老百姓在给散青苗钱之际去官府经营酒楼关扑。不少百姓因此将青苗钱输得徒手而归,还背上了官府债务。此并非强买强卖,但从古至今有钱人的钱总是最难赚的,反而没钱人的钱却好赚。
彭经义让章越在外等候,自己进入里间,里首大桌上放着都是大把的铜钱,散碎的银笏,两名书手一人正在清点,另一人正在拿笔记账。
彭经义知道每旬这个时候,自己二叔都来这扑卖市旁这民居查帐,坐地分金。
“二叔!”彭经义称呼了一声。
浦城县尉彭成道:“你带什么人来这里?”
“二叔,是我同窗章三郎。他托我来求二叔你寻他家一个叫乔三的伙计。这忙要不要帮?”
彭成转过身道:“你都领他到这来了,还说这作甚?”
彭经义道:“侄儿想此事牵涉到赵押司,二叔不与他一贯不和?”
彭成道:“二叔与赵押司的事你也敢掺合?”
彭经义垂头道:“章三郎许诺若追回的钱,拿一半孝敬,此举对二叔你是举手之劳,平白赚这百贯钱不美吗?”
彭成喝了口酒反问:“几贯钱罢了。”
彭经义道:“二叔的意思是?”
彭成摇了摇头道:“你有最要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