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他的文章,赞赏不已不仅拔为第一,还授予他‘处士’。
处士之称,没有实际之意义,似于太学生中一等荣衔。但在国子监解试之中,考官会酌情高看一眼。
如此胡瑗刚致仕回乡养病,程颐即退学,这不是打了他的脸么?
李觏乃性傲之人,但此刻唯有开口挽留道:“七月就要解试了,你不妨解试之后再走。”
程颐坚决地道:“解试乃为出仕为官,但出仕为官不过是立一时之法,却不如定万世之心为根本!故学生去意已决。”
听了程颐这一番话,李觏也是从心底赞赏。淡泊功名这是我辈读书人的风范啊。
但转念一想,程颐走了,令他的颜面实在荡然无存。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就挑在胡瑗离开太学的时候。
李觏还是劝了几句,却不足以打消程颐的决心。李觏无可奈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好苗子从太学里退学。
李觏顿时有些气恼,但转念一想,或许莫非其他什么原因?或者是因什么人所为?
当然章越还不知程颐已是退学。
到了下午,则是养正斋宴集。
地址就选在繁台,众太学生们先是结伴赏玩繁台的春色。
繁台之春色乃汴京八景之一。
但见天清寺塔高企数百尺,与天边彩云相连,满台春色锦绣灿然。繁台正中乃天清寺塔,九层自下而上皆雕佛像,栩栩如山,塔下是万千叶红杏似火。
繁台边河水弯绕,岸边杨烟依依,晴天碧树,再看天清寺庙宇古刹,耳听梵钟声声,刹是好风景。
至于不少汴京居民遍着罗绮,郊游踏青,不少百姓都是担酒携食,一副盛世繁华,歌舞升平的景象。
章越见此一幕也是心旷神怡,在这样气序清和的时节出门踏青是件惬意之事。他穿着薄薄一件长衫漫步于台上,心底怀着入太学的新鲜及那份刚成为天之骄子的傲然之意,春风吹来之时已有醺然,但盼此刻能够恒永在心。
众太学们也是幕天席地地坐在红杏树下,树上黄莺低鸣,雏燕正试着展翅,章越斜坐在树下。
早有备好的酒馔给众太学生们享用,这时浴佛节刚过,正是东京七十二家正店初卖煮酒之时。
章越尝着入口的新酒,至于席面上铺着御桃.李子.金杏.林檎等时令水果。
章越一口新酒下肚,再咬了一口御桃,但听御桃清脆一响,汁水入口甘甜。
章越本以为这就是太学生的生活,但没料到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过了片刻,但见两名华服盛装的妓女来到树下。
章越见此当即坐直了身子不由心道,虽说这宴集是为自己和黄好义接风,但如此也太盛情了吧。
章越也明白了,宋朝官员太学生公然狎妓,不仅没有问题,还是件风流之举。
如大文豪欧阳修,苏轼与妓女不得不说的故事,可以写成好几本书了。
至于太学生宴集狎妓也是件必行之事,甚至不请还不行,别的斋舍会觉得你没有档次。
至于太学每斋狎妓还有一套流程,必须由各斋集正(宴集发起人)出帖子,然后用斋印在上面盖章,帖子上写明宴集的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然后请对方到场。
而且太学生请的妓女,不是如玉莲那样的私妓,而是官府的官妓。
官妓普遍胜于私妓,不仅要以姿色愉人,还要能懂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这两名妓女姿色都是中上等,且谈吐不凡。章越也不免入乡随俗地往她们足上看了一眼,但见一人有缠足,一人则没有。
毕竟宋朝不是每个男子都喜好缠足的,只是一等风气在兴起,而且也不如明清时缠得那么厉害。
不过章越也晓得,一群大男人坐着聊天有什么意思,有两个姿色不错的女子在旁,喝酒谈天才有意思嘛。
妓女坐下聊天之时,众人自是行起了酒令,章越也是既来之,则安之。
正在这时候一旁一阵喧哗声传来。
但见同样是二十余名的太学生台上走来,一人道:“好你个刘几,魏大家是我们约守斋今日约的,你半道里将她劫来是何意?莫非是存心让我们约守斋上下难堪吗?”
章越看着对方一众怒气冲冲,兴师问罪的样子,也是觉的有些不妙。
这才刚来太学狎妓,就遇到了争风吃醋的事,这也太巧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