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后,汴京自是热闹。
立春前一日,开封府要进春牛入禁中鞭春。开封,祥符两县,会置春牛于府前。
立春这日一大早,府僚打春,用意是规劝农事,鼓励春耕。
章越当时也与同窗们一起去大街上看打春牛这一幕。
大街小巷上都是百姓,人人争相来看热闹。
开封府前大街两边,百姓们出售的小春牛,用彩花装饰并放在牛栏里,上面还排列着表演百戏的各种人物。民间还相互赠送为迎春特制的小旗子和点彩的柳枝。
如此习俗今日城市里虽是看不到了。但对于章越这大吃货来说,咬春的习俗仍保留至今,那就是吃春卷。
上元节,开封府绞缚山棚.立木正对大内正门宣德楼。而游人会云集两廊之下,观灯逛夜市。
这就是宋朝百姓一年一度最大的娱乐节目。
本来闺阁女子平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只有元宵这三天,她们会出门赏灯。
女子们可以尽情抛头露面,不必忌讳世俗的规矩。
不少男女在这一日相会,成就了一段良好的姻缘。
所以二月十四算什么情人节,七夕在宋朝其实不是情人节而是儿童节,从古至今唯有上元节才是真正的情人节。
上元前这段日子,太学里没有功课。至于的太学生,自也不会闭门读书,大多读书人到了这天也难免有些思春。
正如欧阳公写得那首元宵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上元这日当黄昏之后,月亮上了柳梢头,就是约妹子出来玩的时候了。
故而太学里同窗们早在上元前,都提前将襕衫春衫浆洗干净,到了这一日都会换上干净衣裳,晚上好去看灯,不是看妹子去。
而到了这日章越也是苦恼,因为十七娘给他的条子,他翻过来反过去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到地点在哪。
上次见面的金明池是皇家园林,只是三四月时方才允许百姓进入,故而肯定不是老地方见的意思。
元宵这日,十七娘肯定会和汴京所有女子一样出来赏灯。但是赏灯归赏灯,汴京那么大,所有百姓又出来看灯,自己在偌大的汴京里偶遇到十七娘,那无疑是大海捞针,那概率比烟雨天烧出青花瓷还低。
上元节这日,黄好义自是长吁短叹,自玉莲离开后,他有些看破红尘,元宵佳节也没兴致出游,生怕触景生情。章越没看出来黄好义这样的人居然用情还挺深。
至于韩忠彦却约了斋舍里一大波人去逛青楼,自也邀了章越。章越则谢绝了,众人皆笑必是章越在汴京城里金窝藏娇了。章越笑笑也不解释。
所以到了黄昏之时,斋舍里空荡荡的,只余章越和黄好义二人。
黄好义很是感动,还以为章越拒绝去青楼的机会留下陪他。
章越心想,自己宁可一个人上街,感受什么是单身狗的暴击,也不愿陪黄好义在此。
章越又想万一的概率在人群中寻寻觅觅,真那么巧给自己遇到了,那真的可以出本书了。
在黄好义直呼三郎哪去的叫唤声里,章越离了太学。此刻太学外都已是人山人海。
这一条街国子监,太学,贡院的官家衙门,皆以竹杠挑了灯球悬空挂在街面上。
抬头望去,一个个灯球远近高低,若飞星灿然,点缀于汴京城的夜空上。
远远往去大街阡陌尽皆如此,章越步入人潮中往大相国寺走去。
一路走来万街千巷皆繁华热闹。
每一巷口都设有小皮影戏棚子,一群披着发或梳着鹁角儿发髻的孩童都挤在巷口争看皮影戏。
不少大人出去观灯,就放自家孩童在此看皮影戏。
也有跟随父母前往观灯,这些孩童们手里也提着各式的花灯,有兔子灯也有瓜形灯,他们一蹦一跳地在章越面前走着,偶尔拉住爹娘的衣袖说着路旁的花灯。
章越抬起头数不清的鱼状,龙状花灯挂在街头,随着夜风上下起伏,仿佛迎风飞舞一般。
章越看着时眼前一个孩童不留神摔在地上,手中的花灯砸得稀烂。
孩童正在大哭,章越暗道可惜,却见这孩童相貌与溪儿有几分相似,在这上元夜里,触及到章越思乡之情。想到这里,章越走到路旁花灯铺买了一个花灯赠给了这孩童。
章越走到大相国寺桥。
“章兄!三郎。”
章越回过头看去暗道不好,原来是王魁和何七。
此来妹子没邂逅到,却巧遇这二人。汴京城那么大,你们俩就非遇到我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有缘千里来相会。
章越无奈地与二人行礼。
二人倒也是高兴。
王魁热情地道:“我来太学寻何兄,本要邀三郎一并前往赏灯的,哪知三郎却先行一步,幸好在此我们又遇上。”
章越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