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履却在斋舍每日读书,该干嘛干嘛。
平日众人刻苦读书,黄履则是平常用力,如今到考前众人争去行卷,黄履转而用功读书。
反正大家去干什么,他就反其道行之,而且丝毫不慌,也没有考前紧张的情绪。
章越则宽慰了孙过几句,但临近解试时,孙过也是压力大得惊人。
这一夜众人都是睡熟了,孙过竟是躺在床上手舞足蹈。惊得章越和黄履都被他吓醒,二人冲上去将孙过按在床上。
过了好一阵孙过这才平复,章越与黄履方松了口气。章越向黄履问道:“要不要请个郎中?”
黄履道:“以往他也犯过一次病,本要替他请的,结果他说费钱即是罢了。”
章越讶异道:“此事我竟是不知,那等解试后再说吧。”
二人担心孙过再有什么事,点了灯守在他的塌边。
此刻据天明还有一个时辰,章越看着灯花低声对黄履言道:“孙过如此有疾缠身还勉强在此,何苦来由?”
黄履道:“也是博一个机会吧,好歹读书那么多年,总要考了还甘心。”
章越道:“说得也是,你看舍里我,你还有孙过都是出自寒门。”
“你这几日也不去行卷,为何独自在斋内读书?”
黄履道:“行卷此事有门路才称得上行卷,没门路的不过求个安心罢了,我何苦于他们去争。”
“还不如安心读书,我想众多考官中总有不论亲疏出身,唯才是举的吧。”
章越拍腿笑道:“说得好。”
黄履道:“别笑话,我是真没门路,不过就算落榜也无妨,大不了回乡耕田,似陶渊明那样&039;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039;。”
章越点点头道:“你不找门路,是因为自己就是门路。”
黄履笑道:“好像是如此。不过三郎不必学我。”
章越笑了笑问道:“安中,我问你,比如有县学收录学生,县内首屈一指的私塾一百人中进学九十九人,还有一间名不经传的私塾,一百人中只进学一人。”
“你道是那九十九人了得,还是那一人了得?”
黄履笑道:“度之是想说那一人比九十九人中的大多人更了得吧。”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也只能以此聊以了。”
章越道:“不是安慰安中,事实如此。”
黄履点了点头。这时一旁的孙过鼻息沉沉,马上天就要亮了。
到了解试前一日。
养正斋的考生天不亮到书铺请号,书铺引众人进入一座庭院。
庭院里摆了张桌案,桌案上还有一号薄,国子监的官员按着号薄上的名次依次点到,然后考生在号薄上签名。
签名后考生就会领到一枚写着当日考试座号的纸片,上面有各位考官的签名,考试之日凭此片纸入,否则不得入场。
上面的座号自也是定好了,防止考生们私下串通作弊。
章越等取了片纸回到太学,当日也不读书了,众同窗们逛了逛太学,然后回去休息。
次日一大早除了从自家出发的考生,众人都起了大早。
章越将欧阳发赠自的准备之物都带上,身上各样东西装得满满当当,仿佛是要去行军打战的战士,一看其他人也各个都是如此。
至于斋里早雇了马车停靠在太学外。
章越,黄履,孙过等人都陆续上了马车。章越看孙过满脸苍白的样子问道:“还好吧。”
孙过摇了摇头。
“没事的,实在不成不考也罢,身子要紧。”章越安慰道。
孙过勉强笑道:“斋长我还好。”
“那就好。”
车夫催道:“快上车,切莫误了开考的时辰。章越当下帮孙过替了考箱,黄履则在旁搀扶着孙过,三人才上了马车。
上了车二人又勉励了孙过几句,这时听得外头有考生与车夫吵了起来。
“前几日明明说得是马车,为何今日改作了驴车,你以为我驴子和马都分不清么?”
章越与黄履听了都是笑了。
一旁车夫言道:“秀才听我言语,今日是国子监解试,明日是开封府解试,整个汴京的车马都被你们学生雇完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马,至于是驴车也只好将就了,不然劳请你大驾走到开宝寺去。”
考生口中骂了几句,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坐上车。
开宝寺在北,太学在南,若不坐车要好一段路。
所以没人可以耽误这功夫,只能吃个哑巴亏。
不过也是悲催,贡院就在太学旁,但已被征作开封府解试之用,所以国子监试一般都是选在开宝寺。
此刻虽值夏日,但天还未大亮,汴京城方是一副刚刚苏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