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通过多番打听,费劲气力才打听到,原来为郭林声张的人就是状元公章越。他们终于明白,原来这一回踢到铁板上了。
贺麻之父亲自上门携厚礼寻章越为其子赔罪,等了足足三日,仍被拒之门外!
贺麻又寻了一位章越在国子监的同窗上门说项。
此人与章越有些交情,故而章越抹不开面子也见了。
同窗言道:“贺老爷子说不知这位郭秀才是状元公的同窗,实在是多有得罪。”
“如今贺家郎君他下了牢狱,知道自己错了,还请状元公高抬贵手,劳了他这一次吧。”
章越道:“此事在京西提刑司处置,你让贺老爷子去问韩提刑好了,莫来问我才是。”
同窗再三道:“状元公,还请手下留情啊。”
章越道:“衡之,你我当初在太学交情不错,我素知你是实诚人,但郭师兄也是实诚人。”
“当初他被贺麻等人欺凌时,又有谁来替他说情?甚至连出头的机会都不给他。若不是我与郭师兄相熟,又有何人为他主持公道?”
同窗忙道:“状元公,如今贺家已得了报应,也就罢手了吧。”
章越道:“当他仗势欺人的时候,就要想到有一天比他权势更大的人来欺他时又如何,如今与我讲道理,当初为何不言道理?”
“平日仗势欺人,他日被人欺时,就知道什么叫走投无路了?我如今也是让贺老爷子知道被仗势欺人的滋味。”
同窗满脸苦涩,确实贺家为了申冤在汴京是走遍了门路,无人敢为他伸张。
如今他们也尝到了被人仗势欺人的滋味。
一个从武资转为的文官,没有得力的同年,官场上的人脉,如何与势力庞大的韩家,以及状元公抗衡?官场上的人闭着眼睛都知道,谁可以得罪,谁不能得罪。
同窗道:“状元公,贺老爷子可以补偿郭师兄,无论什么条件都可答允,只求放贺郎君一条生路。”
章越道:“那就转告贺老爷子,要我放贺麻一条生路也可,他必须主动辞去功名,此生不得涉足科场。”
同窗惊喜道:“当然此事我一定转告贺老爷子。”
“还有。”
章越道:“你们贺家令我师兄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如何补偿需好好想,若一日不能令师兄满意,便一日不可放人。”
“敢问如何满意?”
章越道:“我也不知道如何满意,但郭师兄只要道半个不字,就双手奉上,到他满意为止。”
同窗闻言满头是汗,唯唯诺诺而去。
章越走到同窗身边道:“衡之兄,还是将心比心,我不仅为郭师兄出头,若你他日也遭此等事,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同窗闻言称谢离去。
过了数日,贺家赔偿郭林值一千余贯的田庄钱财。
对贺家而言拿出这么多的财力绝对不易。
郭林当场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若非唐九在旁说话,郭林搞不好是要算了的。
最后贺麻陆秉三人都被南监革出功名,终身不得涉入科场。
此事到此画上句号。
这日,郭林与章丘同至章越家中。
郭林道:“度之,这钱我拿得心底始终觉得不妥当,再说这贺麻家中可是有人作官,如今为我的事累得你得罪同僚。”
章越笑道:“师兄,话不可以这么说,做官就不能怕得罪人。不招摇不惹事,那是碌碌无为的做法。”
“要为官,你即便再息事宁人,事事谨慎,却也会树敌。这就好似因果逃不了的。”
“不过当官树敌多,反过来朋友也多,朋友有事不敢站出来,当什么官,以后只会被人看不起,渐渐踩下去。”
章丘一脸惭愧道:“三叔,我还错怪你呢。”
郭林道:“阿溪,你不可这么说,度之为了我还请了韩家帮忙,这得多大的人情。”
章越笑了笑,踩一个转文资的武官倒也是不难,但他反而通过此事与韩宗师走得更近了。
当初章越为郭师兄的事找韩宗师帮忙时,对方却一脸责怪。
韩宗师当时的原话是,度之,帮什么忙?话怎有这般说的道理。当初要不是你帮我父亲处置了蕃将之事,如今我爹又岂能重获官家信任出知成都?
故而勿要提什么帮忙的事,你的事就是我韩某的事,你的朋友就是我韩某的朋友。若你不来寻我,我还道你究竟有无将我们韩家放在眼底。
韩宗师这番话衙内之气满满,但正是有了他这句话,章越便可以放心地使唤他了。
你帮我这不是人情,我帮你也不是人情,你帮我了,我帮你了这才是人情。
章越是有意通过郭林这件事来求韩宗师帮忙,来加深自己与韩家的羁绊。
否则单纯的报复,哪要如此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