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襄出使辽国以及此番出外离京之时,都曾陛辞过天子。
不过陈襄的官职不算高,陛辞时閤门都是安排几名同时离京赴任官员一起向官家陛辞。
当时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君臣虚礼客套一番,没有真正说话的机会。
而之前仁宗皇帝,英宗皇帝时,陈襄那时官职低微,天子更不会仔细垂问他军国之事,不过是稍稍问了几句民情而已,但即便如此,能面见天颜,说上几句话,已是令陈襄不胜惶恐了,这是多少官员都没有待遇。
奏对之时,陈襄难免汗出如浆,心情忐忑至极,每字每句都斟酌再三,不过因为如此,反而没有给两位先帝留下太深的印象。
如今面对年轻的官家,陈襄再度上殿,却感觉这一次见面似不同以往。
说实话京官的日子并不好过,每日都埋头于案牍之事上,说是事情很多,但其实自己能真正作主的地方不多,特别是举荐他的富弼相公先后不受两位官家的重用,故而没有靠山的陈襄都是谨言慎行,逢人只说两分真话。
不过京师纵是不好,但也有陈襄喜好的地方。
每个读书人的心底都有致君尧舜上的想法,但在这里他唯有蹉跎岁月,空耗光阴,可如今官家却突然召他入对。
在内侍的指引下,陈襄来至崇政殿后的便殿。
陈襄入内后,看见官家正在书架上找书,一旁除了一名内侍外别无第二个人。
陈襄以往与官家奏对时,从未如此单独一人,那时候多至五六名,少至二三名官员共同陈奏。而且一旁必定跟着几名宰执,而今日别说宰执,连起居官也没有。
陈襄向官家行礼后,官家道:“是,陈卿来了。”
……
陈襄正不知如何向官家进奏时,官家道:“朕听闻卿当初为浦城令时,当地犯了窃案,公人抓了一群人不知哪个是偷儿,故而卿对那些人言道,寺中有一钟甚是灵验,为偷者触钟必响。然后卿命人悄悄在钟上涂满墨,命这些人在暗中去触钟,最后其余人手中皆墨,唯独一人手中干净,卿道此人是偷儿,遂擒下此人。”
此事是陈襄很得意的一件破案官司,不意官家亲口道出。
官家微微笑道:“此事是章越那日与朕说的,朕听了便记下了。”
陈襄一听不知说什么心道,果真是章越,是自己这徒儿帮自己向官家力荐,此番挽回了自己。
陈襄一时不知说什么,既是为了章越这份情谊感动,同时又有些惭愧,于是官家的问询竟一时片刻忘了回答。
官家也不为意,等一旁内侍轻咳一声,陈襄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向官家道歉。
官家笑了笑,当即询问陈襄道:“朕听闻闽为东南僻壤,但闽中儒学却不曾荒废,不知何故?”
陈襄听官家问到乡土,不由精神一振,心道自己可不能失了家乡的颜面。
陈襄道:“闽中确实素有蛮荒之地,蛮僚之乡的说法,但此说是在中唐以前,但经管元惠、李椅、常袞诸人相继兴学劝士,渐渐文儒汇徵,如今则有滨海邹鲁之说。”
“当初蔡襄知福州时,请臣与郑穆,周希孟,陈烈在闽讲学,从臣与郑穆学子千余人,周希孟,陈烈亦有数百人之多。”
“臣等以兴学养士为先务,明经为笃行,教化数年,终于有些微功。”
官家闻言大是赞赏道:“甚好,甚好。”
陈襄话锋一转突道:“启禀陛下,其实当年的范仲淹变法时也鼓励兴学。”
“兴学之道不仅有利于教化地方,同时将地方人才的筛选之权把握在州县的手中,从过去的族学家学培养人才,改为朝廷取士培养人才,同时也为寒门子弟开辟一条道来。”
“故而臣每到一个地方任官,必大力兴办学校,鼓励教化之事。当然过去州县毁淫祀也是朝廷教化地方一个办法。不过比起毁淫祀动静太大,容易激起民变,故而臣还是主张兴教化。”
官家心道,没错,狄仁杰拆淫祀近两千座,最后自己的祠堂被拆了。
官家听了陈襄这一番话不由大有所得,同时为章越荐人感到满意,果真他推举的每一个人才都是这般的出色。
接着官家又问了陈襄一些人事之事道:“卿以为翰林学士司马光如何?”
陈襄道:“回禀陛下,司马光素有行实,为官忠亮正直,并以道自任。兼之博通书史之学正胜任顾问之事。”
官家点点头又问道:“韩维如何?”
陈襄道:“韩器器质方重,为学亦是醇正,于孟子的尽心,性理之说尤有所长,正所谓得道于内则可以应物于外矣。”
官家听陈襄这么说大为欣赏,又问道:“吕公著如何?”
“回禀陛下,吕公著道德醇明,学必有所原,事君以进贤汲善为已任,可谓知世务矣。”
陈襄顿了顿道:“陛下方才所举的三人皆股肱心膂之臣,臣微末之人,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