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安疆寨附近一片孤寂。
木征孤身一人坐在虎皮椅上,他此刻不由想起失陷在河州城的妻儿。
木征想起王韶初据渭源堡时,自己的委曲求全,当时族人都劝自己说宋人有进取熙州之意,否则不会在渭源立寨。
木征当时受宋朝封赏甚厚,还与王韶盟誓,他觉得自己一向对宋朝恭顺有加,料想宋人不至于连自己也要除掉,于是他不顾族人的反对,让王韶修建渭源堡,在此立足。
事实上宋军建好渭源堡,章越王韶从此出兵兰州会州时,木征便意识他上当了,曾想重新夺回渭源堡,最后还是没有举兵。
熙州河州是青唐羌之根本之地,当初从汉人那夺取后,在此割据数百年,如今如何肯归降宋人?
但章越不仅挖盐井,在渭河屯田,还不断拉拢引诱熙州蕃部的首领后,木征知道宋人迟早是要对他动手了,他决定从此不再归附宋人,而联络各部及董毡,党项各部正式反抗宋人的侵略。
熙州一战大败,河州一战又败,连妻子都丢了,香子城,牛精谷再败,木征从年少成为首领以来,从未遭过这样挫败。
这半年来,他愁得头发都白了,弟弟战死,妻儿被俘了,部众被打光了,哪怕最狼狈时身边只有几十骑,他仍四面奔走联络各部反抗宋人的入侵。
如今他退至湟州的安疆堡,竖起大旗再度聚拢其部众反抗宋人的侵略。
木征举起金杯大口大口地饮酒,他突然想到这酒也是从市易司中与宋人换来。
木征此刻停酒不饮,他的两个弟弟巴毡角,巴毡抹正好掀帐入内。巴毡角见兄长在喝闷酒劝道:“哥哥,战至这个地步,咱们家儿郎们也都是用力了,咱们到时再挽回便是。”
“几位族长现在什么意思?”
巴毡抹道:“他们都不肯打,他们贪图宋人市易的利润,说起兵攻宋以来,族人生活都十分困苦。”
河州开春遭了一场大风雪,大雪覆地五尺深,牛羊没有草吃饿死无数。
木征想到这里,从一旁冰匣子里取出冰来置入酒中,然后又痛饮了一口酒。
木征手下的宋人工匠可以用一等叫硝石之物在夏天取冰,所以木征即便在夏天也可用冰来镇酒。
他此刻又想到倒毙牛羊和衣不蔽体的族人。
木征把玩着酒杯道:“宋人真是机巧,竟能想出这等夏天取冰之法。你们说咱们便没有宋人,不过饮酒少了几分美味,但要是降了宋人,便一辈子为牛马了。”
巴毡抹道:“哥哥听说宋军那边对嫂嫂侄儿都好生安顿着,他言语说只要伏我族上下之心,不诛我族类……”
木征一摆手道:“宋人狡诈,言语反复,我木征虽没本事,但我族世世代代皆是割据一方,断没有降了的道理。你们切记绝不可降宋,哪怕我死了,巴毡角你便继我位,与宋打下去,巴毡角也死了,就由巴毡抹打下,只要有一口气便是不降。”
木征虽是困顿之时,但豪气仍在。
顿了顿木征又对两个弟弟言道:“你们放心,宋人如今虽胜,但他们有多少粮草,大军深入我腹地,又能支撑到几时。他们越是礼遇于我,便知他们越是心虚,你们看着宋人在河州过不了冬,只要我木征不降,宋人不敢动我妻儿一根寒毛,若是我降了,性命就不保了。”
正当言语之际,忽有人来报道:“大王,董裕和结吴叱腊他们回来了!”
“哦?”
木征有些诧异,董裕和结吴叱腊按道理应死在精牛谷了。
“首领他们还是带着兵马回来的。”
木征不由一凛当即对两个弟弟吩咐道:“你们命手下人小心戒备。”
不久木征迎从精牛谷死里逃生的董裕,结吴叱腊,三人见面后都是抱头痛哭。
木征得知精牛谷败况,听二人言得宋军势大大为不满:“熙州河州都是祖宗之地,如今宋人欲强据之,我木征唯有死战。”
董裕道:“我之前也是如此想的,但章龙图治兵严明,秋毫无犯,据熙州河州之后,广施仁德,不少蕃部首领贪图宋人好物,多已是归心……”
木征道:“区区好物便将你们都收买了吗?你这般志气还是赞普子孙吗?”
董裕道:“大王要打我们自是追随,只是我看这宋朝皇帝志略远大,怕是不肯罢手。”
结吴叱腊道:“大王你的妻儿还在宋人手上,不如暂且言和,日后党项与汉人必有一战,到时候咱们再收复熙州河州。”
木征冷笑道:“你们莫不是收了宋人什么好处?”
……
五六月之交,一队宋军精锐正跋涉崇山峻岭之间,李夔也身在其中,待转过一道山口,却见似又回到原路。
王君万大骂道:“这蕃人向导是不是故意这般,消遣于俺。”
李夔道:“我看这里到处都一个样,应不是走错了,再说了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