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指责之前吴充对辽政策偏于软弱,令一旁的元绛,王珪都听得大为出乎意料之外,同时心底也是在暗暗琢磨。
这关系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章越,吴充翁婿二人是否结党的问题。
什么是结党?
就是在关于朝政问题和意见上,两边不仅不互相拆台,而且是高度一致的。
比如教父电影中,对面的头领在与教父父子谈判时,察觉到对方父子在看法上的分歧,认为二人有不一致的地方,最后制定了先刺杀教父后,再与教父儿子谈判的计划。
所以结党也是如此。
对外不能暴露分歧,要保持一致,内部可以对问题进行商量。
但事实上两个人能不能对事事意见都保持一致?上述例子告诉我们,就算是亲父子也不能。
但结党就是体现为政治大事上,攻讦政敌上的无脑一致。要不然也不称为结党了。
而如今章越与吴充意见的分歧,就如此光明正大地暴露在天子和几位宰执的面前。
章越与吴充虽然是翁婿,但更是朝廷的大臣,他们是要效忠于天子的,对于国事岂敢有私呢?
所以对于辽国谈判上,章越就御前就事论事。
吴充自与章越争了几句,他也明白分寸,如今王安石因吕惠卿的上疏背刺,因此威信大损而灰头土脸的。
如今在家养病,似有下野之意。
而身为中书的第二号人物,一旦王安石辞相,那么就是吴充接替王安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吴充知道王安石其实暂时没有下野的打算,所以这时候他让章越攻讦自己,表示了我也背锅了,我也失察了。
在辽国之事上,我没有判断对。
你倒霉我也跟着倒霉,大家共同进退。
官家听了章越要在河东,河北全面备战,甚至做好一旦谈判失败,要与辽国交兵的决定后,脸色是惊得有些苍白的。
这是王安石,吴充提都不敢提的事。
就在这时候,殿下来报言王安石求见!
官家又惊又喜,王安石又肯视事了,当即立即宣见。
众人看着王安石拖着病体重新上殿后,官家立即命人给他搬来一张宽大舒服的矮塌,让他能够依在上面谈话。
与此相较,吴充,章越等宰执所坐的不过是普通的交椅。
王安石坐下后了解了吴充,章越二人的分歧,他道:“陛下,此事责任都在臣。对于辽国之事,臣太过心切。不过章越方才指责吴充与辽国之事太过退让,也是想当然尔。”
章越心道,好嘛,我还不点名批评呢,你王安石倒好,直接点名了。也是要坐实吴充的罪名。
官家道:“之前萧禧赖在京师,迟迟不肯回辽复命,多亏二卿多费周章,这才送了萧禧回京,此中之事朕以为不要再计较,只是冒与辽国交兵之险,朕以为其中干系太大。”
章越道:“陛下,无论是否与契丹交兵,也当在河北,河东淘汰庸将冗兵,同时修葺城池,补充马匹,令辽国知我有备。”
吴充则道:“陛下,臣以为以陛下之德,何吝于金城汤池之固。一旦役兵,财用所糜,日费万金。眼下江淮大旱,唯京师有余粮就救,一旦支取去河北,哪有百姓的日子可过。”
“臣以为君子以务德为首,要守河北在德不在险。”
章越道:“陛下,臣不赞同此论。辽国如今频频劫掠汉境,河北百姓已是不安于地,民心动摇,黔首不附,如此何来在德不在险?”
“如今每次辽国入境都要劫掠引诱人口至北方,如果不早做准备制止,辽国之野心更大。”
吴充道:“之前沈括所奏可以保甲,市坊等法,出入有禁,可阻止契丹掠民劫财。无须大动干戈!”
“同时辽主今年生辰可派使观风,并赠之厚礼,再责令辽主约束兵马。”
官家闻言长叹一声。
众人都知道官家的意思,仍然以不与辽国交兵为上。
王安石道:“陛下不如遣一人先都督起河北,河东兵事,以为辽国交兵之不测?”
官家沉吟半晌道:“能化一场干戈还是最好,若不能,朕也不会令辽人欺负到头上,卿以为何人胜任?”
王安石道:“相州有韩琦,大名府有文彦博,若能得此二人督办最好。”
官家听了皱眉,韩琦,文彦博?让他们二人去都督河北,河东兵马?他信得过吗?
他还记得当初王安石搞青苗法时,满朝都在风传韩琦带兵进京清君侧。韩琦是熙宁元年便退出政治中心,但仍在野频频批评新法,而文彦博则是前两年才退,不过也一直与王安石唱反调。
说白了官家对韩琦,文彦博这样的老臣还是不太放心,毕竟不是自己提拔上来的。
但官家也没有反对,这不是表现出不信任这二人吗?
王安石继续道:“二人都是年事已高,不可轻易劳动。臣以为还是从朝廷派一位有宿望的重臣去河北和韩,文二相商量着来办。”
官家听了这里点点头,有宿望的重臣,说明官位不能低了,低了便与韩琦,文彦博二人无从商量了。
同时这个人也要自己绝对的信任,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