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生于弓,弓生于弹。射弩与打弹弓同理,拉弦,搭箭,抬臂,目对望山,指扣钩括,则箭矢出。”
所谓望山,乃弩上用来瞄准之物;钩括是弩的扳机。沈惊游话音方落,兰芙蕖只听着“咻”地一声,一支梅花从梅树上坠落。
沈蹊撤回手。
他未穿银盔,宽袖间有暗香盈盈。便是这一袭清冷矜贵的装束,让他看上去分外轻松,分外游刃有余。
兰芙蕖“哇”了一声,由衷地赞叹:“沈蹊,你真厉害。”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叫“百步穿杨”。
小芙蕖夸人
时,一双眼明亮亮的,这一双软眸流动着倾慕与崇拜,让沈蹊十分受用。
日头下,他勾了勾唇角,眉目之间的意气风发,让兰芙蕖恍然看见了青衣巷里,那一袭紫衣打马而过的少年。
他高高骑在马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故意拖长了尾音,懒懒叫她:
“小——芙——蕖——”
“小芙蕖,带你去打兔子去。”
“小芙蕖,走,带你去放花灯去。”
“小芙蕖——”
“小芙蕖,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吗?”
青衣巷的风甜腻腻的。
他一袭紫衫,乌发束成高高的马尾,一手撑着脸,歪着脑袋看她。
许是少年过于大胆赤诚,吓得小姑娘面色赤红,不敢看他。
“我喜欢你,我好喜欢好喜欢你。我喜欢你的眉毛,喜欢你的眼睛,喜欢你的嘴巴……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小芙蕖,你也喜欢我吗?你想……与我成亲吗?”
“你想嫁给我吗,你想做我的夫人吗?”
“我不会再故意惹你,不会再为了吸引你的注意、故意去做那些混账事,不会揪你的头发,不会下学堂去拦你。我要把天上的星星、月亮、太阳都给你。小芙蕖,我会把我的一颗心,完完整整地交付给你。”
“我的心在你手里了,我整个人这辈子就栽在你手里了。”
“我不会给旁的姑娘打兔子、放花灯、戴平安锁,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只对你一个人好。谁欺负你,我就欺负回去,谁让你不开心,我就让谁不好过。我知道,你又要说我心眼儿小,骂我是小人了。我就是心眼儿小,就是小人。我心里面都是你,我这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是你的人。”
“我生是你的人,就算百年之后,我与你去了阎罗殿,就算是阎王爷要欺负你,老子变成厉鬼也要与他拼一拼。”
如果没有四年前兰家那场无妄之灾。
她想,还是会爱上沈蹊的罢。
爱上这样一个单纯的、良善的、热忱的,满眼都是她的少年郎。
见她在发呆,沈蹊开口唤了声,打断她的神思。
兰芙蕖回过神,望向身侧一袭氅衣,剑眉入鬓的男人。
他成熟了许多。
眉目间的沉稳,愈发给人一种安全感。
兰芙蕖循着沈蹊的话,将箭搭上去。手指扣动钩括,箭矢却不及方才有劲儿,软绵绵地飞出去。
后果可想而知。
沈惊游揉了揉眉心。
“没关系,我们再来一次,不要着急,等箭搭稳了再发力。”
他极有耐心地教着。
这一次,箭是射了出去,落点却与设想的目标差了好大一截儿。
兰芙蕖终于明白,沈蹊为什么死活不肯教安翎姐姐鞭子了。
当师傅,着实很累人。
沈蹊从地上捡起箭矢,又绕到她身后,从后面将她的手臂抬起来。
这一道温热的呼吸,亦落在兰芙蕖耳侧,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廓。
沈蹊手掌包裹着她的小手。
温热的触感,灼烧的呼吸,怦怦的心跳声。
察觉出她的异样,沈蹊在她耳边道:“认真,不要分神。”
这一句话他说得极淡,像是一种命令,兰芙蕖立马敛住神思,认真地咬了咬唇。
见状,耳边的男人低笑出声。
他的笑声很轻,微沉,还有些吊儿郎当的,顺着风声飘浮过来。又不过顷刻,对方又立马正色,“咻”地一下,箭矢飞出。
第二支梅花。
“三点一线,目标对准。”
她点点头。
好像稍微有了些感觉。
见她如此认真乖巧,沈蹊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而后撤到另一边去,抱着臂,悠闲道:“你自己再试一次。”
“先把箭射出来,不必急功近利。”
“好。”
兰芙蕖就这样练习了一下午。
全程,沈蹊在一边耐心地教着,没有一丁点儿不耐烦。直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他才捡起地上的箭矢,递过来一方帕子让她擦汗。
他当真是一个好老师。
温柔,细致,有耐心。
“想什么呢?”
男人把玩着箭弩,问她。
“我在想,你为什么不教安翎姐姐用鞭。”
沈惊游扯了扯唇,笑了下:“教你一个就够累了,怎么,还要替我揽活儿啊。”
“没有替你揽活儿,现在有人在教她呢。”
言罢,兰芙蕖又低下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