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开口说火两不相欠时,他心中猛地一沉跌入谷底,以为她就这么其他而去。他撑着几乎要他半条命的伤,用虚无缥缈的约定绑架她留下。他何尝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约定,对他来说重如泰山,可是于她而言,不过是一时兴起的一句戏言。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要牢牢抓紧她。
在那场婚礼上,新人喜结连理,他又何尝不羡慕这种平凡而幸福的寻常。他更期望,有朝一日他的婚礼上,绯绝颜作为新娘凤冠霞帔,娇羞玉颜,拜天地祖宗,结百年之好,虽然不够,可是也只有百年可许……他是凡人哪。就几十年,不算奢望吧。濒死的经历让他不再畏首畏尾,尊重是应当的,过分的尊重就显得生分了。他不再压抑自己亲近她,了解她的渴望,所思所行皆因情而起。
可他很快发现他错了,他曾经引以为傲的皇位和权力,束缚了所有以为简单的自由。
本以为浴血奋战后,太后他的亲娘能有所动容,知进退明事理,可是回宫的第一夜,锦婳就打着太后的旗号说来伺候他。
他毫无防备地回内室就寝时,锦婳身着透得看得见肌肤的紫纱薄衫,故作媚态坐在床边等他。
“奴婢奉太后之命前来侍奉陛下。”锦婳矫揉造作的甜媚让他不寒而栗。也许换了别人,会觉得这是个美妙的尤物,就算是妖也不在乎。
他不知她是妖物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如今知晓她身份,更容不得非人之物在身侧。
“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还有守宫的内侍和侍卫知法犯法,统统鞭笞五十!如若再犯,送刑部法办!”他怒不可遏地唤来侍卫,将她拖了出去,并封了口,因为不想让绯绝颜误会。
人心难测,众口铄金,他深知这其中的厉害。他自出生,因为宫中争权夺利,有心之人放出谣言说他命理与先帝相冲,须得独居偏殿与母亲分离,而后干脆被夺了权的罗相以不祥为由扔到遥远的行宫。这中间,没有一人挺身而出,因为谣言既出只会愈演愈烈,最后不可收拾,就算有心匡正却无力对抗世俗。人们会因为嫉妒、好奇、怨恨甚至不为什么,在谣言中添加自己的部分,而听的人只会相信那些愿意相信的部分。可是他没想到绯绝颜涉世太浅,远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等太后发难,他去锦福宫大吵了一架,斩钉截铁地要处置锦婳,却无奈太后搬出先帝灵位,哭诉自己此生不易。他心软了,母后是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他能如何。
太后偏执,锦婳挑唆。她们派人监视他的举动和绯绝颜的举动,太后发难,锦婳见缝插针,他都知道,不是不理会而是等机会。太后不止偏执,不知是因为苦日子过得太久,还是她本来就是个不知轻重的人。自他登基之后,太后借故大兴土木、用度奢华,虽然他几次提醒大局初定国库不丰,安抚民心为重,太后只稍微收敛,朝中早有议论。太后常以联合朝中大臣参他不孝为威胁,还明里暗里和外戚勾结。他只能表面维稳,以防被朝中原本反对他的势力利用,暗地里派亲信桩桩件件调查清楚,搜集证据。然而,这些他从不与绯绝颜提起,她帮他够多了,这些他必须自己处理。
那日,他知晓太后又找茬,慌慌张张地赶来,看到太后抱恙心中难免焦虑,脱口而出“为我,也不能忍让半分么?”,说罢又后悔不已,本来她就是神女,拼杀得到的尊位,神族尚且忌惮。可若她心中有他,看在太后是他生身之母的份上也应该有所顾忌吧。可之后他忽然醒悟,明明是自己强求她留下却没想到不自觉间也会得寸进尺。
她掉头就走时,他即可慌了神,可是看到她扔过来的妖物,他却安心了几分,以她的心性不会坐视不理的。她出走的几日,他心急如焚,无处发泄就拿太后奢靡无度做文章,蛰伏本就是为了更好的还击。然而他无法控制的是太后以后宫空虚为由,不是派锦婳来献殷勤,就是私自和大臣结交挑选容易掌控的女子。他怒发冲冠地吵了几次,后来干脆冷处理,太后碰了壁才罢休。然而这传闻却不胫而走,他越发焦急。万一她听了去,一时想歪了不回来他可如何是好。
权力很多时候都很好用,他按照她的脾性习惯分析,差人筛查过来很快就有了头绪。他甚至心急地对疑似是她的人挨个乔装暗访,终于在酒楼找到了她。他从前很是痛恨权贵任意妄为,当时却不得不用权力和金银散了酒楼其他的客人,只带了几名贴身内侍和护卫等她。意外地是等来的是一张中年大叔的脸,如今想起来也着实好笑。她的变化之术无可挑剔,只是这不饶人的嘴上功夫暴露了本性。
她前脚刚到张员外家,他后脚就换了衣服备好了借口跟随而来,他既不能让她只身涉险,也不能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在张员外家的那些时日,虽然是为了除妖而去,可是他们每日同食同宿,虽未行周公之礼,却也与夫妻无异。他难得有了些清闲日子,唯独不习惯她赌气盯着大叔脸对着他。收拾犬妖的时候,他也算出了点力,看得出来绯绝颜对他越来越赞许。可她不知道的是,他为了能和她并驾齐驱,自归位时就暗自请了名师刻苦习武射箭,他要变得强大变得英武,虽不及神仙,至少不能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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