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消息才吓人呢。
死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舒蕴京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把这残忍的话说出口。
姑姑。
一直是爷爷的心病。
二十五年前,舒蕴京才四岁,不记事的年纪,因此并不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后面的事,也是听家里人说的。
说姑姑被一个男人拐跑了,放弃了和傅家的婚约,跟那个男人私奔了。
爷爷当时还是舒家的家主。
说一不二的性子,脾气也倔,听说这事,气地大病了一场,跟傅家道了歉,并放出话去,说是舒家再也不认姑姑这个女儿。
并且,切断了姑姑一切经济来源。
像极了大夏国古代话本里,与穷苦书生私奔的小姐的故事,爷爷扮演的,就是顽固的大家长角色。
可其实,父亲说,爷爷切断姑姑经济后就后悔了。
每天都在担心姑姑生活的好不好,有没有受那个男人的欺负之类的。
可偏偏就是拉不下面子。
父女两的脾气一脉相承,谁也不想先低头,就这样僵持了四五年,直到姑姑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两人天人永隔。
即便爷爷后悔了,想低头了,姑姑也听不到了。
听到这消息,爷爷伤心过度,在医院疗养了两年,这才稍微好了点。
可精神态却大不如前了。
之后,他的父亲就正式接管了舒家。
这几年。
爷爷总是唠叨着自己大限将至,觉得姑姑的死并不是个意外,他要替姑姑报仇之类的话。
为此几乎整晚都睡不着,去年就送去医院抢救了两次,目前在疗养院,护士二十四小时看护着。
父亲觉得爷爷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心病还须心药医。
无论爷爷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们晚辈做个样子,查一查,好让爷爷安心。
舒蕴京这才回了国。
舒家几十年前就将产业搬到了国外,虽说在京城也有些老朋友。
可调查这种事,不宜将闹大。
恰好舒家和田建阳有一个合作项目,而田建阳的哥哥又在公安部工作,有这层关系在,让出些利益,交换消息。
因此有了这次的游轮之行。
“快了。”
舒蕴京撒了个小谎。
他边擦着头发,抄起手机,来到阳台。
顶级套房的阳台长近十米,宽两米,眺望远处的海面,没有丝毫遮挡。
“爷爷,你该休息了。”
他扫了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
快两点了。
这可不是一个老年人该有的作息。
“我睡了,然后做了个噩梦,就醒了。”老人靠着床,语气透着几分委屈。
相比于儿子,舒蕴京这个孙子显然对他更有威慑力。
老人到了一定年纪,就跟小孩似的。
不能凶,只能哄。
舒蕴京面容柔和下来,配合着问道:“什么噩梦?”
“我梦见你姑姑了……”
舒爷爷说。
这个梦,对爷爷来说,应该算是个美梦吧。
心心念念的人,在梦里见到,也是件美好的事。
“梦见她离家出走的那天,我就站在书房的落地窗旁边看着,哦,对了,她临走的时候还摸了摸你的头,不知道小京你还记不记。”
不记得了。
舒蕴京张了张嘴。
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幕模糊的场景。
女人穿着白裙子,身旁立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如果是现在的舒蕴京能很快说出,那是二十六寸的行李箱。
可对于只有四岁的他而言,只能用‘很大’‘特别大’‘比我整个人都大’来形容。
女人在他身边站定,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动作轻柔。
“小京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姑姑走了。”
说完,还跟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把糖,放到他的掌心。
“然后,她就走了,走出了门口,走进了一只张开嘴巴,脸上都是眼睛的怪物的口中。”
舒爷爷的话让舒蕴京瞬间回神。
恰逢海风拂过,透着几分凉意,舒蕴京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舒爷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像是在看舒蕴京,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向多年前的自己,“所以,小京,你一定要找到你姑姑的消息,就算是死,我也要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说这话时。
他一双浑浊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周身气势骤变。
仿佛又回到了二三十年前,在商场叱咤风云的舒老爷子。
舒蕴京神情一凛。
原来。
这些年,爷爷一直都知道姑姑不在人世了。
“是,爷爷。”
舒蕴京认真道。
又简单聊了几句,舒爷爷困意再次上涌,由护工扶着重新躺下,这才挂断了视频。
手机屏幕由亮转熄,映照出舒蕴京刚毅深邃的五官。
‘呜——’
游轮鸣笛声响起,这是返航的讯号。
船速明显变缓了许多。
田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