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熟悉的黑暗中醒来时,对身边的人说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美梦。 这么说的时候,她躺在被褥中,面向漆黑的前方,双手交叠着端庄地置于胸口,脸上不但在微笑着,心中甚至还抱有一种此生不复的虔诚。 但是,她没有向对方描述梦中的所见所闻,而是保持着与自己满心欢喜相反的缄默。 下一秒,她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感受到了来自父亲身上的气息,以及他没有任何言语的怜惜和郑重。 醒来的第二天,雪就停了。 她在椿的帮助下,穿上了保暖的衣服。 期间,她和椿默契地没有提及梦中发生的事,而是如同往常一样,信赖般地牵上了对方的手。 除此之外,整整一个冬天,源梵音开始经常摸自己的脸。 她的指尖尽可能认真地临摹自己的五官,包括弧度和深浅,她努力用这些感受到的形状和线条,在脑海中还原自己的模样。 ——「我生得什么模样?」 她这样问过椿。 ——「我长得丑吗?」 “小姐你长得很好看,一点都不丑。” 椿的言语总是来得真诚且温柔:“今后定是位非常漂亮的女性。” ——「有椿你长得那么好看吗?」 她问。 回答她的是对方温和地点头。 后面整整一个冬天,源梵音进入了新的学习阶段。 椿告诉她,想像正常人去上学的话,要向学校证明她有与同龄人同等的学习能力。 于是,一份又一份纸质的试卷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说,如果试卷上的题能答到30分及格的程度,就可以去上学。 因为不能视物,所以试卷上的字采用的是特殊的立体印刷技术,她可以靠摸那些字的凹凸起伏来认出自己往常学习的字,都是些判断题,只需要打个勾勾叉叉就行了。 可是,认字和答题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那些单个认得出的字往往连在一起密密麻麻一片她就搞不懂什么意思了。 所以,一开始,她得到的分数往往只有5、6分,这寥寥几分还大部分是她蒙的。 显然,这远远不够。 对于她来说,她离及格,就像从源家到五条家的距离那么远。 虽然椿让她不用太着急,但她还是再一次感到了焦虑和难过。 对此,她父亲倒是问她说:“你真的想去上学吗?” 她点了点头。 “其实你不用去上学也行。”她父亲怜惜地告诉她:“父亲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就算你什么也不做,我也会让你拥有无忧无虑又光明的一生。” 源梵音对他口中那般好的人生还没有概念,只是好奇地反问他: ——「那和我想去上学有矛盾吗?」 “……没有。”他说:“父亲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不用这么拼命,很快,你就会迎来光明又灿烂的未来。” 源梵音困惑地歪了歪头,实在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光景,所以她只将这番话当作是父亲的怜惜。 但大抵是有了来自父亲的安慰,她焦虑的心情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这让她再次面对低分数时变得耐心起来。 每当她完成一份试卷后,椿也会开始一题一题耐心地讲与她听。 一开始依旧懵懵懂懂,但做的试卷多了,椿讲得多了后,源梵音就发现那些题好像都有一些共同点。 因为这个发现,她的成绩取得了将近十几分的进步。 当她高兴地将其告诉椿时,椿对她的发现感到惊喜,并告诉她:“这就是题目的套路,大多数题都有一定的套路,就像每个人都有两只眼睛一个嘴巴一样。” 这个类比倒是通俗易懂。 但是——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套路告诉我呢?」 源梵音问。 这样的话,她也许能更快获得更高的分数。 “因为我希望您能自己发现这些规律,梵音小姐。”椿温柔地抚摸她的脸。 “与您同龄的孩子们去上学是为了用这些别人告诉他们的现成的套路去读更好的学校,但是我希望您去上学的话,本身是为了发现这个世界的规律与套路。” “对于您来说,这些您在学习中自己发现并总结起来的规律,未来才能让您活得更通透轻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