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慢慢悠悠地走在路上,都说蝗虫厉害,而现在他们就是一群蝗虫,所过之处草根树皮皆被扒了个干净。
一路上还有官差驱赶,哪个当官的也不想让自己管辖内出现太多的灾民。
恨不得一个不留全部赶去下一个县镇。
一路上走着,吃的水都没有了,别说洗漱了,一队人都是灰头土脸的,脏的看不出本来的肤色了。
一开始她身上长跳蚤头上生了虱子,一会挠一会挠的,可时间久了,她也麻木了,就像柳氏说的:“债多不愁,虱多不痒。”
李云岚明显的感觉出周围的人看她家牛的眼神,就像地狱里的恶鬼,红着眼睛死死盯着。
这牛也很快就离他们去了,不是被难民吃了,而是被暴动的流民抢了。
逃荒的大队伍被流民冲的全部四散而逃,哭声喊声震天。
这样如人间炼狱场般场景,让她一个生在和平年代的女孩神魂震荡,可没有功夫让她害怕,就有人来抢他们东西和孩子女人,这个时候抢孩子女人干吗?当然是为了当粮食了。
“去你娘的老东西,快给我让开,不然老子砍死你。”他说砍就拿起菜刀来砍,仇得贵也抽出腰间柴刀对上。
李云岚咬着嘴唇,也拿出柴刀,小成功是瘟疫带走了,其他四个孩子可不能在出什么事了,内心深处某些东西被点燃。
她对着家人大喊:“拿出柴刀保护孩子们,要是他们敢抢就砍了他们。”
奶奶的,天灾他们没办法抗衡,他们为了活下去已经苦到顶了,竟然还不放过他们,还要乘机来抢夺他们仅剩的东西。
几个大人把孩子围在中间,柳氏和小钱氏虽然没哭出声,也是流着眼泪握着刀,站在孩子们的前面,珍珠和宝玉哭的撕心裂肺,成才和明月手里也握着剪刀,苦难能让每个人迅速成长起来,包括孩子们。
上来一个人就砍一个,温热的鲜血喷洒在她们身上,柳氏和小钱氏发出尖锐的叫声,可她们依然没有退缩,最后流民见识到他们的厉害也就不敢靠近了,只斩断了车套把牛抢走了。
等流民走了,几人都脱力的坐在地上,紧握柴刀的手抖的厉害,几人都沉默着,小钱氏最先开始哭泣,先是低低的呜咽,后面则是放声大哭,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死了的人活不回来,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
生活不允许他们有太多的时间悲伤,收拾好剩下的东西,又开始慢慢的往前走。
很快就有马车出现,敲锣打鼓的买孩子,一个孩子一升粟米。
马车前面十来个挎刀的大汉把守,卖孩子的队伍排的长长的。
“爹娘,我不吃东西别卖我行吗?”
孩子的爹娘的眼睛只盯着前面的粟米看,对于孩子的声音充耳不闻。
大点的孩子主动求着家里卖了她:“爹,卖了我吧,这样你们还能得点粮食。”
最主要的是,就是不卖她,她最后也是个死,被人买去好歹双方都有口吃的,或许都能活下来。
最先得到粟米的人,连煮都来不及了,直接抄起来就往嘴里送,哽着脖子往下咽。
她家四个孩子坐在板车上,仇得贵在前面拉,仇得福和仇得发在两边推,后面跟着她们四个女人。
“得贵,你家四个,卖两个不要紧,先把日子过来了再说。”这是柳娃子的娘。
她家卖了两个孙女,捧着两升粟米,满眼透露着喜气的劝别人卖孩子。
仇得贵不理她,李云岚把柴刀抽出来握在手里,死死的瞪着她。
她便识趣的走开了:“一窝子丫头片子,不卖留着有什么用,就等着都饿死吧,不识好人心,呸!”
“别怕,咋们家不卖孩子,走吧。”
后面的路上忽然就互相默契的约定,只要倒下的就不是人了,那就是肉。
可倒下的人还有什么肉,都已经是个骨头架子了。
可怕的是还有收香肉的,如原主前世一样,柳娃子先是卖了孩子,现在又卖了老婆。
李云岚怕孩子们被抢被偷,护的更紧了,一路上他们柴刀都是握在手上,一刻都不敢松手。
就这样如行尸走肉般的走着,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界,路上开始有当兵的在官道两旁来回把守,道路两边也都是绿油油的,证明从这里开始,这个地界没有旱灾。
路上的兵越来越多,两边地里的稻子已经灌浆了,稻穗沉沉的低着头。
灾民纷纷往地里冲,那些当兵的也不客气,在阻拦了几次后就开始拔刀,手起刀落如砍柴一般。
后面的灾民看见在饿也不敢上前了,都顺着大路往前走。
过了那段有兵把守的路,就进了山道,山上也郁郁葱葱,灾民们一头扎进山里,见树叶吃树叶,地上的野菜野草连根拔了就塞进嘴里。
三个男人看着孩子们,四个女人也加入进去,找能吃的野菜。
李云岚做梦也没想到存在于姥姥嘴里的饥荒自己现在也体验了一把,那水灵灵的马齿苋,拔起来就往嘴里塞,她才知道一个人饿到极致对食物的渴望有多大。
她看身边的柳氏和钱氏姑侄也一样的,把野菜拼命的往嘴里塞,连根带泥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