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觉得自己被浸在了水里,又似乎浮在了空中,暖洋洋、软绵绵的气流包裹着自己,似乎又让他回到了羊水里似的。
这是他许久未曾体会过得舒适,温柔。
他不该有知觉的。
傅珩之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的画面是他极为熟悉的傅家老宅。
只不过眼前的一切,已经和他记忆中的模样变得天差地别了。
五彩斑斓的色彩,只剩下了黑白二色。
此时的傅家来了许多所谓“亲戚”,大家吵吵嚷嚷的不知道究竟在说着些什么,与往日在自己面前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他懒得细听,只觉得自己此时身体轻盈极了,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半透明的、莹白如玉。
原来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
不同的是,他看自己,还能看得出色泽。
只不过,腹部的伤口已经不见了,看来传言也并不可信,鬼的身上是没有伤口的。
也是……自己现在的样子,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吧?
就这么想着,他看着家中的闹剧,觉得好生无趣。
他傅珩之向来不是什么什么好相与的人,这些所谓的亲戚竟然真的会以为自己死了他们就能分到着什么,真是笑话。
他早就猜到了自己有可能会死于非命,因此早就安排好了后事,他名下的财产都会转移到一个名叫红海基金会的民间公益组织之中,只留给了傅轻璇一千万用以支付她在疗养院一生的花销。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会死在傅轻璇的手上……
“啧。”傅珩之扶了扶额,觉得有些新鲜。
他分明看起来没有实体,却自己能碰到自己……
“傅珩之?”一个冷清的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近在耳畔,也似乎远在天边。
那并非是人类的声音。
他无端的就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此时与他一同处在傅家的人们,他们的声音就像是嘈杂的蚊蝇“嗡嗡声”,他并不能听的很真切,可这个女声他却清晰的听到了。
他回眸望去,却看到了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看起来跟自己年纪相仿,鹅蛋脸,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口,冷白皮,长发至膝弯处,香云纱倒大袖旗袍,手中拿着一串沉香木手串。
看起来古色古香的样貌,跟从博物馆的仕女图里抠出来的美人似的。
即便是死了,傅珩之的记忆仍然是清醒的,他清楚的记得,这个人自己从未见过。
他自小虽然性格孤僻,可脑子却异常灵活,记忆力极为超群。
他确信这个人自己从未见过。
而且与那些模糊的人影不一样,这个女人,在他的眼里极为清晰,甚至带了色彩。
像是闯入黑白电影中的油彩画似的。
“你跟我想象的阴间使者,不太一样。”傅珩之漆黑的眸子深邃宛如染了墨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女人。
“的确是。”女人挥挥衣袖,周围的环境就瞬间发生了变化,“因为我可不是什么阴间使者。”
这是一个老旧的店铺,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货架上摆放着做工粗糙的“古董”,可即便是他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得出这古董基本上都是假货。
正对着大门处摆放了一个很窄的小方桌,桌案后面挂了一幅古画,奇怪的是上面题字仕女图,落款书禾。
没有印章没有年份,看起来极为逼真,可是大概率是个假货。
因为那仕女图上,虽然纸张和笔墨,看起来年代久远,画了一个战国袍的女子清嗅枝头红梅的景象,可那女子与面前之人如出一辙的容颜便能看得出,它不过是眼前人的画像罢了。
毕竟,哪有古卷轴上没有盖章和印信的?
而小桌案上,不知点的是什么香,味道有些特别。
“是犀牛角。”女子似乎对他所想心知肚明,她示意傅珩之坐在茶桌前的椅子上,她坐到了主位上,漫不经心的开口,“你们凡人古时候有一句诗,‘月中珠母见,烟际枫人出。生犀不敢烧,水怪恐摧捽’,其中提到的生犀指的就是犀牛角。”
“人类如果想通联鬼神,皆可用香,而生犀是人道与鬼道沟通的唯一路径。”女子说着,手上行云流水动作不停,不久的功夫,便泡出一泡好茶来,她将青花瓷茶盏推到傅珩之的面前,轻声说道,“尝尝吧,这是我特意带来的……小乖收藏的茶。”
“那是谁?我不认识,你是什么人?”傅珩之皱了皱眉,他抬眼看面前这个奇怪的女人,他的语气顿了顿,犹疑的问,“或者……你是什么东西?”
他清晰的发现,在这个古董店里,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人间,看到的东西开始有了色泽。
“你可以叫我董书禾。”她神色淡淡的,看起来显得寡淡而凉薄,“今日是你的头七,所以我特意蒙蔽了阴差,提前带你回来。”
“你为什么……要找我?”傅珩之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盖碗的边缘,眼眸中无甚神采,看起来像是对自己的问题也不太感兴趣似的,好像之所以会问,不过是因为配合对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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