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远头年的忌日,又称之为小祥之祭,小祥,祭名。祥,吉也。小祥之祭过后孝子李昀夜的孝服便可逐渐脱下换上吉服,头上的丧带也可摘除。
祭拜当日,田庄的李家陵园早早被人将一路的积雪清扫干净,半山头的经幡高悬飘扬,浓烟弥漫,李昀夜与木良领着府里的家丁,田庄管事伙计以及请来做法超度的道士和尚等二十多人聚集在李行远的墓前。
选的良辰吉日是午后的未时,祭祀仪式开始之际,道士与和尚各自围着坟墓做法念经,法钟叮叮作响,木鱼庄重悠远,两边皆呢喃念着旁人听不懂的咒语,经文。
墓碑前,供品茶酒置于案桌之上,李昀夜与木良再次披麻戴孝跪在案桌前执香祭拜。岁月悄悄,昨年恍如旧梦又重现在眼前,令他们不禁悲伤涌上心头,哀痛逾恒。在碑前十步外,管家安歌也是一脸悲痛,泪眼婆娑地将身旁竹篓里的钱纸一沓沓地投入火炉中。
“父亲,这一年来江南名李发生了不少的事,也面临过层层的考验,但您莫要担心,我与木良哥哥同心并力守住了江南名李,如今的李家一切安好。”哭了半晌后,李昀夜才平复心情抬眸看着面前的墓碑,眼眶依旧噙着泪水,缓缓说道。
“请义父放心,良儿定会尽心尽力辅助义弟继续把江南名李发扬光大。”木良也抹去眼角的泪水,在李行远的墓前信誓旦旦承诺道。
一个时辰将至,小祥之祭也临近尾声,做完法事的道士和尚又被安歌领着去往前管家的墓前。李昀夜与木良也在小厮的搀扶下起了身,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即便不舍终须拜别,继续去完成他们身为李家人的使命。
田庄李宅早已被李管事让人提前打扫出来,以供公子与木掌柜在祭拜完后歇息。李昀夜与木良离开李家陵园后又来到山脚下方管家的墓前祭拜。芯姨娘的坟墓在山脚后背,她虽为妾身份低微,但李昀夜还是让碧儿提着供果与香纸前去祭拜,这也是他先前向碧儿承诺的,遂今日将她一并带了过来。
祭祀完,李昀夜与木良在李管事的陪同下准备前往李宅歇息,但刚入村却碰到许久未见的马明。
“公子,木掌柜….”马明上前作揖请安,但他才开口就被安歌拦下:
“马明,公子有些乏了,你有什么事晚些再说。”
马明看着公子与木掌柜皆因悲伤过度致神情倦怠,顿觉自己确实有些不懂事,来的不是时候,遂正要告退时又被木良叫住:“可是染坊出新布了?”
“出新布?你染出新布了?”不待马明应答,李昀夜也突然来了兴致,带着期盼重复木良的话问向他。
马明携祖母来李家田庄已有半年,虽当初木良留他是因其父留下的扎染手艺,遂盼着他也能早日染出新布。可一连数月未果加之中途他又被那马村长诬陷入狱耽搁不少时日,李昀夜与木良也渐渐不抱有希望。
“嗯,昨夜染出来的,正想着今日让公子与木掌柜瞧瞧。”马明紧张地点了点头,应道。
听到马明的话,李昀夜与木良转悲为喜,相视一笑,等了半年总算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见时日不早,木良便让安歌先安排其他人出庄回去,而他与义弟回老宅换了吉服后仍旧在李管事的陪同下跟着马明前去染坊。
“犹如一幅山川长图,将自然之中的壮美尽收在此,这大气磅礴之景如诗如画,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四人来到染坊,当马明将自己新染的数尺布缓缓打开时,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睁大了双眼,木良更是忍不住夸赞起来。
数尺的染布上不再是温婉的江南烟雨之景,而是山川壮丽峰林叠嶂;江河奔腾如蛟龙翻滚;闪电划破天际,狂风肆虐;壮观的瀑布如银纱般从高处倾泻而下;峻峭的山谷桃花正艳与潭水相依相印,桃花树下一对恋人相视而笑,情意绵绵。
“马明,你真厉害,这数尺染布上的画竟无一重复,只是你打小在马家村长大,如何知道外面这些自然之景?”李昀夜也跟着赞赏道,只是他更好奇一个从未在外游历过的少年又如何得知这些壮丽的美景。
“那是他看了他爹写的游记后自己联想出来的。”这时,马明的祖母端着热茶走进房中,向李昀夜继续道:“他爹年轻时便常在外闯荡,因儿时上过几年学堂,便爱将去过的地方都细细记下来,马明自小也跟着他爹读过这些游记,他记性好又时常反复翻着他爹的游记看,逐渐将游记的描述给画下来。”
“公子,这便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游记。”待到祖母说完,马明也转身将木桌上的一沓破旧的草纸递到李昀夜面前,低垂着眼眸怯怯道。
姜司瑶看着这纸上潦草的字样,不禁暗自佩服马明居然能看懂,虽然她的毛笔字先前也是鸿鳦满纸,不忍直视。
“光靠你父亲的描述就能将画面想象出来,已是十分难得,且在这里仅仅待了数月便琢磨出如此复杂的扎染手艺,属实是天赋异禀。”木良也接过义弟递来的草纸看了看,继续抬眸冲马明赞道。
当初木良收留马明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这个少年非但未让他失望,还染出如此惊艳的山河之景,他自是欣慰得很。
“想不到你平日不声不响,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