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竹送回房,婉姨亲自来接人送人,子盈并不急着走,而是随着婉姨先去了她屋子里。子盈递给婉姨一个十分精致漆木盒子,打开里头这是一个首饰盒,上下共三层,做工别致,雕花精湛;选用的是上等的金丝楠木,自带幽香,价值不菲;打磨得非常顺滑,还暗藏机关。打开里头装着一套点翠头面,是子盈刚刚挑的。 「魏公子,这太贵重了,妾身收不得」这头面倒也罢了,有价可买,这首饰盒子确实奇巧,选材金贵不说,一般的木匠做不出来。 「婉姨客气了,云姑娘说了您对她很是照顾,我自然要谢你。这首饰盒子婉姨不必挂怀,是我自己做着玩儿的,还望您莫要嫌弃」子盈在《万物志》百工篇里看到这盒子,便去忽悠御华给他锯了颗金丝楠木运来,她捣鼓了好一阵子,做了不少玩意儿,其中就有这样的首饰盒子十几个。赠了一些给无名山的师姐们,又给了沈弗琳一个。眼下正好拿出来一个给婉姨。 「魏公子好巧的手,精通百工的吴家都未必人人做得」婉姨打开盒子,见得盖面内里有个小小的魏字。 那是因为他们没见过《万物志》百工篇,子盈倒真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这《万物志》记载任何内容都极详尽,还配有图解,照着做确实不难。 「婉姨过奖了,不过是不学无术,喜欢折腾这些小玩意儿罢了」 「魏公子家中定有父兄庇佑,才有公子如此洒脱讨喜的性子」 「家父仙逝多年了,叔父师傅和兄长们确实待我极好」 「那便是了,妾身一把年纪了,收的赠礼也不少,也不乏名贵之物,只是这亲手所制的,这是第二件」依稀记得很多年前,也有个少年拿着自己做的首饰盒红着脸赠他,二人也曾山盟海誓觉得未来可期。她也算个商贾之家的小姐,父亲也很看好这个勤快小伙子,欲招他入赘传他家业。可她家逢巨变被人卖进了这里,那少年来寻过几次,彼时他已经去了吴家当学徒,并无银钱能赎她走。一开始他还常来看他,后来渐渐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一次来看她时那人支支吾吾说自己要成亲了,娶吴家的小姐,他承诺等他继承了家业,必来为她赎身。然后呢,她问他。 「我必然会好好安顿你,保证你后半身衣食无虞」 「你会娶我嘛?」她还抱有一丝希望,哪怕是妾,只要能与他长相厮守,她也愿意做小伏低。 「婉儿…你知道的…吴家是不愿…不愿…」 不愿什么?她笑了「不愿同娼妓共侍一夫?」她拿了首饰盒还他,从此与他一刀两断,她怨他吗?自然是怨的,但她更怨这拨弄人心的命运。 幸而她通诗书,因出生商贾之家会行商看帐,年岁大了被掌事的看上做了校书,才避免了下半身无依无靠漂泊无定的凄惨命运。 听完婉姨的讲述,子盈定着良久没有说话,她见过生离死别,亦见过无奈、黑暗与心酸。但作为仙门的女子,她从未接触过过这些所谓的下九流之人。这紫金阁里究竟埋葬着多少这样让人遗憾愤懑的过往,教人不忍直视的屈辱,子盈不敢细想。人只要活着,各有各的不易。仙门的子弟在拼杀护得一方百姓安全的同时,有不少普通百姓也都在自己生活的泥潭里苦苦挣扎。 子盈不知道哥哥在离开仙门的日子里是否见过这些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仙门的子弟鲜有为了几两碎银子苦苦挣扎的,但就是这碎银几两,却能解决这平凡世间不少的烦恼忧伤。 婉姨见他不说话道「魏公子,听妾身絮叨这些,叨扰了」她心中有些懊恼,怨自己不该对着个富贵小公子说这些事情,他怕是根本不解这其中的无奈。只是看着他亲手做的首饰盒子,一下子动容,才突然说了这些。 子盈摇摇头道「婉姨你同我说这些,我是愿意听的,这紫金阁里的人,怕是没有容易的」她说这话真心,婉姨自然看得出来。 「公子何出此言,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等皆是这可怜又可恨之人罢了」 子盈忽记起小时后魏丘桀总喜欢结交各种各样的朋友,医生相命丹青摊贩走卒,这些让沈宸所不齿的人,都能和魏丘桀称兄道弟,他曾对子盈说过「若若啊,我们生的好,身在仙门就算只是凭本事,也能活的衣食无虞,但这世上有不少人,用尽全力也只能活得像个人罢了,所以莫要轻视他们,因为……」 子盈抬头认真对婉姨道「因为……所有能在这世间活下去的人,都值得尊敬。」 婉姨直直看着子盈没有说话,这紫金阁五光十色的烛火琉璃灯盏总能在姑娘与醉生梦死的客人如一潭死水般漆黑的眸子里照出些生气,但离了这纸醉金迷,这些漆黑的眸子就如没有星月的夜空,静得瘆人。但这些光芒落在眼前这个小公子好看的眼眸里,却好似有了日月星辰浩瀚银河般,教人欢喜,仿佛这日子也有了奔头。 婉姨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