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不觉得高门大户有哪里好,规矩繁多,礼教森严,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合乎时宜,不然就要被长辈说教。
从小她就羡慕平民家的孩子。
他们想爬树就爬树,想捉鸟就捉鸟,想躺地上就躺地上,想到河里凫水就到河里凫水。
而她,不过坐累了,在椅子上随便歪一下,都要被戳。
说是坐没坐相,一点也不像个姑娘家。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怪怨母亲,怎么没把她生成个男孩子。
男孩们虽然也有束缚,但比她自由多了,只要不上课,就能带着小厮到外头随便玩耍。
她却要被拘在家里学针指女红。
她试过女扮男装,悄悄溜出门去,跟街上的小孩儿玩跳房子、抛石子、跳绳儿,爬树。
她可擅长爬树了,没人爬得比她更高。
可惜有次爬到树梢,和一条蛇碰了头,吓得松手滑落,腿上刮了好长一个口子。
因此被母亲发现她偷偷出府,下了死命令,不给看门的放她出去。
她从此只能过着了无生趣的贵女生活。
倒是也交了一两个手帕交,比如谭圆圆,她喜欢和谭圆圆去骑马,但那也要瞒着母亲才行。
人前还是得做乖乖女。
直到后来随祖母去寺庙清修,遇见柳之舟,被他的善良与率性打动,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下嫁给他。
然而不等她向母亲提起他,就得知自己被许给了永昌侯府世子。
一个她不曾见过,只听说过的男子。
从旁人口中,她知道这位世子生得器宇轩昂,眉若刀裁,目如朗星,还满腹才华,是人人称赞的状元郎。
但那又如何?
他再好,也不是她的意中人。
她宁愿陪柳之舟吃糠咽菜,也不想囚在高门,如同行尸走肉般度过余生。
为此,她舍弃家人,舍弃门楣,舍弃过往的一切,如同飞蛾扑火般,奔向她的柳郎。
她以为她拥抱的是自由。
跌下去方知,是深渊。
在那些被背叛、被羞辱、被伤害日子里,她想起母亲对她说过的话:
“像你这样天真的性子,真要丢到外头去,一天也活不下去,生在高门大户,是你的幸运。”
曾经无数次后悔。
可人都是这样,不撞一次南墙,就死活不会醒悟。
“你应该好好留在永昌侯府的。”她对宋轻尘道,“高墙之内的生活,比高墙之外的,要简单得多。”
宋轻尘淡笑:“看来你跳了一次火坑,还是没明白什么叫做不要美化自己没选的那条路。”
“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是因为你做了一个幸运的选择,知道吗?”
幸运的选择?
杜思玥手指微动,下意识想要抚上脸上伤疤。
勉强忍住了。
唇角掠过一丝嘲讽:被意中人卖入青楼,自毁容貌才保住清白的幸运吗?
这人可真会往人心头捅刀子。
她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到了长宁伯府,宋轻尘带着杜思玥从车上下来,吩咐门房:“把正门打开,嫁妆就要到了。”
她和谢祈光义绝的传闻早就传得沸沸扬扬,门房已经知道怎么回事,听到她的吩咐,顺从地开了大门。
宋轻尘领着杜思玥往正院走。
杜思玥越走越慢,眼看就要到正院门口,她突然生出无尽胆怯,掉头就跑。
宋轻尘一把拉住她。
“你再跑,我就把你送回怡红院。”
杜思玥霎时僵住。
“都倒了一年夜香了,还没把你脑子里的水倒出来吗?”
宋轻尘毫不留情道。
“既然高墙之内的生活比高墙之外容易,你就好好待在高墙之内,尽你应尽的责任。”
杜思玥紧咬下唇,恼怒道:“你根本不理解我的心情!”
她丢尽了长宁伯府的脸面,伤透了母亲的心,哪里有脸回府。
宋轻尘嗤笑:“你的心情对我毫无用处,我为何要理解?我带你回长宁伯府,不是为了理解你的。”
杜思玥蹙眉。
不明白这人为何占尽好处还如此咄咄逼人。
宋轻尘懒得废话,将她拽进正院。
俞氏从报信的人那里知道宋轻尘带着嫁妆回来了,正在厅堂候着她。
见到她刚要说话,发现她还带着个人,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宋轻尘笑道:“娘,我给您带了份大礼,请您屏退左右再看。”
俞氏微微诧异。
但还是如她所说,让下人都退了出去。
宋轻尘摘下杜思玥戴着的幂篱,把她推到俞氏跟前。
“夫人,这就是我给您的礼物。”
杜思玥垂着头颅,不敢看俞氏。
俞氏却一眼认出了她。
“玥玥?”
她一脸震撼。
杜思玥别过脸去:“夫人认错人了,我不是您女儿。”
俞氏眼圈一下子红了。
“娘养了你十八年,还能认不出你的模样吗?才一年多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