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之前。
*
白鹤庭从未有过逛花园的闲情逸致,这里虽是他自己的花园,却是实实在在地头一回来。面前的这株植物与周遭争奇斗艳的花卉品种格格不入,它的样貌平平无奇,宽大肥厚的肉质叶片呈莲座状散开,一支粗壮的花剑高高耸立,看样子至少有四五米高。
这是一株正处于花期的龙舌兰。
可龙舌兰从来都不是贵族花园中受青睐的植物品种,白鹤庭不解道:“这里怎么会有……”
骆从野道:“我种的。”
白鹤庭诧异道:“你种的?”
骆从野“嗯”了一声:“分化后的第二年春天,我偷偷跑回来种的。”
“偷偷?”他分化的第二年只有十六岁,白鹤庭感到愈发诧异,“守卫怎么会放你进来?”
骆从野风轻云淡道:“当年,为了进你的Beta护卫团,我可是很刻苦的。”
他将水桶中的水缓慢倾倒在植株根部,想了想又道:“当时,我发现自己分化成了Alpha,感觉天都塌了。一切全完了。我失去了在你身边保护你的资格。”
“你进了护卫团也没用。”白鹤庭提醒道,“我不带护卫。”
骆从野笑着叹了口气:“所以,你应该能够想象,被选中去猎场的那一天我有多兴奋。我努力了十三年,总算得到一个能够保护你的机会。”
白鹤庭被那道灼热的目光盯得喉咙发紧。他转过头,伸手摸了摸龙舌兰叶片边缘的硬刺,转移话题道:“它倒是坚强。这几年没人管竟也没有死,还长得这么高。”
骆从野却摇了摇头:“它马上就要死了。”
白鹤庭纳闷地望向他:“为什么?”
花枝茁壮,叶片翠绿,这株龙舌兰看不出丝毫枯萎迹象。
“你看到它的花了吗?最上面。”骆从野仰头看向花剑顶端,耐心地同他解释,“那几簇黄色的,就是它的花。等到花谢了,它也就死了。”
白鹤庭呆呆地望向高处。
几簇明黄色的龙舌兰花正开得绚烂。
他忽然想起,自己确实在书上读到过——龙舌兰一生只开一次花,它会为一生的唯一一次绽放倾尽所有。
眼前忽的覆上一片阴影,骆从野走到他的面前,抬起双臂将他揽进了怀里。
“龙舌兰一生只开一次花,我一生只爱一个人,”他打趣似的问,“我们是不是还挺像的?”
第128章
离别,是生命中司空见惯的事情。可白鹤庭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没办法坦然接受所有的离别。他仍记得睁眼时的茫然与恐慌,房间里空空荡荡,只剩下龙舌兰酒的醇厚余香。
他心有余悸地靠在骆从野胸前,把脸深埋进他温热的颈窝,闻到了令人放松又令人踏实的味道。
这是与他有永久标记联结的Alpha。
他的信息素是一剂能够治愈苦痛的解药。
“生老病死,是寻常事。”白鹤庭道。
他的嗓音又闷又哑,骆从野将他抱得更紧,回头看了一眼那支孤独而坚韧的高大花剑,突然问:“你知不知道龙舌兰的花剑为什么能长这么高?”
“不知道。”白鹤庭兴致缺缺地答。
骆从野双手扶着他的双肩,把他的身体扳直了。
“龙舌兰原本生在条件艰苦的荒漠,那里没什么能帮它授粉的昆虫。所以,与寻常花草不一样,”他盯着白鹤庭的眼,慢吞吞地继续道,“龙舌兰是由鸟类授粉的。它长得这样高,是为了让鸟儿一眼就能看到它。”
可眼前的这只鸟儿主动避开了视线。
“花言巧语。”白鹤庭道。
“句句属实。”骆从野捏正了他的脸,“不信的话,你自己找一位植物学家问问。”
白鹤庭给手中匕首掉了个方向,用刀柄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手:“你就喜欢学些没有用的知识。”
骆从野松开了他的下巴,但不认同他的评价:“能哄你高兴,就是有用的知识。”
白鹤庭眉头一拧:“谁高兴了?”
明明就很高兴。骆从野摇头笑了几声。
但他没与白鹤庭争辩,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向巴尼亚出发之前的那晚,你本来想对我说什么?”
见白鹤庭面露迷惑,又提示道:“被我打断的那次。”
被他打断的那次……白鹤庭很轻易地想起来了。他把玩着手中的新匕首,漫不经心地问:“不是不让我说?”
骆从野道:“现在可以说了。”
莫名其妙。白鹤庭不高兴地斜了他一眼。
“我是想说,既然你我都不信教,那我们也像钟晓与林浅她们一样,”说到这里,他话音突然一顿,似乎略过了一些重要信息,“找人做个见证。”
他这话讲得不清不楚的,神态却未见异常,见骆从野半晌都没有接话,他又再次抬起眼:“发什么呆?”
骆从野问:“见证什么?”
白鹤庭答非所问:“就找苏先生吧。”
他明摆着想含糊了事,骆从野却执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找苏先生见证什么?”
白鹤庭不答,骆从野便低头看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