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直视。
在丁黟注视下,红色绣花鞋里,出现一双脚,逐渐往上蔓延,小腿、膝盖……
最终,定格为一位身穿红色嫁衣,头戴龙凤盖头的新娘子。
掀开盖头,一张花容月貌的脸露出来,妆容精致,眉目含情。
下一瞬间,美丽腐烂。
绝美的容颜,像是接触氧气一般,露出底下的腐肉,眼眸流出黑血。
咧嘴一笑,皮肉里的蛆虫簌簌掉落。
眼珠子掉落在下巴,伸出乌黑烤焦的舌头,舔一口。
柔软黑亮的秀发变得卷曲,慢慢掉落,露出阴森森头盖骨。头盖骨呈现灰黑色,显示其主人,不是正常死亡。
红色嫁衣,松松垮垮披在身上,被尸液浸透后,变成暗红色。
红色绣花鞋还在,它悄悄挪到丁黟身边,想要给予一记重击。
丁黟一巴掌扇过去,厉声道:“变回来。”
丑到眼睛了。
丑陋的腐尸重新变成漂亮新娘子,如精致木偶般,双手交叠,端坐于床沿。
红色绣花鞋服服帖帖穿在脚上,掩盖在红色裙摆下,遮挡得严严实实。
新娘子低眉垂目,眼底染上一抹悲伤。
她没有看丁黟,就这样愣愣看着自己脚下的地板。
丁黟站起身,四处观察。
这不是新房,看布局,倒像是藏于深闺的女孩的绣楼。
这个地方,只要一把大火,便能将所有生命掩埋。
逃无可逃。
丁黟这样想着,她的面前,果然出现大火。
火从楼底而起,火舌往上窜,端坐的新娘子纹丝未动,唯有眼底,染上的悲凉,愈发明显。
“不走吗?”丁黟问。
新娘子摇摇头,拔下头上金簪,照着胸口来了一下,脸上露出解脱神情。
个人选择,不可强求。
丁黟如何看不出,新娘子眼底的死志。
她活不了,或者说,外面的人就没想着让她活着。
在自己的闺房,身穿大红色嫁衣,被活生生烧死,还不如自我了断。
丁黟走到门边,门从早已从外面锁死,巴掌大的窗户,远远小于一个正常女性的宽度。
穿墙而出,走下狭窄的楼梯,丁黟看到三五家丁模样远去的背影。
“三小姐真可怜,未婚夫死了,竟被逼殉葬。”
“据说三小姐未婚夫戏院失火而亡,没想到老爷如此残忍,居然要三小姐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火苗上升,很快吞噬整座绣楼。
丁黟在绣楼底部,发现油的痕迹。
熊熊烈火中,绣楼化作灰烬,唯有一双红色绣花鞋,静静摆放在其中。
远处,雄鸡报晓,天亮了。
丁黟立于宿舍楼楼顶天台,一月的风,猎猎作响。
阴天,浓重的雾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浓厚。
浓雾包裹的宿舍楼,看不到教学楼的情况,若有若无的读书声传出,驱散此地的阴森。
丁黟回到宿舍,跳上床,睡了一天。
晚上十一点,她离开宿舍,沿着昨天走过的路,缓缓而行。
浓雾包裹的阴湿之感,无孔不在的侵蚀着肌肤。
丁黟拢了拢外套,抬脚,迈上教学楼台阶。
环境突变,依旧是经过一片荒芜的坟场,坟场上空,密密麻麻停满萤火虫,比昨天还多。
定睛望去,丁黟发现,这些可不是萤火虫,而是一个个陷入惊恐沉睡的神魂。
穿着校服的魂魄,和白天在校园的小道上嬉戏打闹,在教室里奋笔疾书的人穿着一模一样。
坟场升起的阴气,包裹着他们,他们点亮一盏盏知识的灯光,与其抗衡。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又一个小小的萤火虫。
穿过坟场,前方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宽袖大袍的戏子,化着惊悚的妆容,在台上,宛如提线木偶一般,蹦来跳去。
看过皮影戏吗?
他们的背后,仿佛有一双大手,操纵他们,让他们按照其预想的动作,表演完一场大戏。
观众台上,丁黟看到一双熟悉的黑色皮鞋。
其他人的脚,规规矩矩放在地上,唯有他,嚣张搁在桌子上,与茶水点心为伍。
顺着脚往上,是一套做工考究的西服,再往上,油头粉面的奶油小生,露着一双淫邪的眼睛,盯着台上花旦。
一副被掏空的样子。
在场的人,是近代装束,有人穿着时髦,有的人仿古,有人不伦不类。
无一例外,能进来听戏,这些人家境都不错。
他们眼神呆滞,喝彩时表情麻木。
一曲落幕。
奶油小生站起身,一把推开戏院打手,绕到后台。
一把抓住后台卸妆的花旦,奶油小生一只手迫不及待伸入花旦衣服,在其平坦的胸部摸了一把。
神情淫笑,势在必得。
挣扎中,花旦一个心狠,脚尖踢上梳妆台,梳妆台倒下,砸到一旁柱子,柱子跟着倒下,打翻油灯。
火舌侵蚀戏院布幔,奶油小生,满眼血红,不管不顾,在烈火中,趴在花旦身上啃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