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帝精神不济,强撑着坐了这么会儿,已有些体力不支。
可听到侍卫这番话,他眯眼看向楚尚书时,眼神依旧沉冷慑人:“冤枉?”
“皇上!”德妃跪着往前爬去,惨白着脸求饶,“皇上,大哥一向忠心耿耿,从未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情,今日反对公主为帝,亦是从江山社稷考虑,他并无私心啊,皇上!”
武烈帝不耐:“安静。”
令行禁止。
德妃顿时僵住动作,无法克制地生出一股恐惧和绝望感,却噤声不敢再言。
武烈帝跟历代皇帝不同,他御驾亲征多年,早已练就说一不二的脾气,军中规矩严苛,容不得任何人质疑反驳。
即便在朝堂和后宫,他的铁血威信也早已深入人心。
只要他动了怒,哪怕是最桀骜的大臣或最跋扈的妃子,也没人敢继续挑战他的脾气。
“继续等。”武烈帝阖眼,“传太医。”
“是。”荣春领命,匆匆转身走到殿外,命徒弟去传太医,然后悄声回到皇帝身侧。
德妃脸色苍白如纸,眼泪扑簌簌落下,心头恐惧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晏东凰是来真的。
她是真的要置楚家于死地。
皇上要立晏东凰为储,大哥出言阻止,所以晏东凰就拿他立威?
这个野心勃勃的豺狼!
这些年她对她这么好,情同母女,她竟如此狼心狗肺?
大殿上气氛比方才更紧绷,仿佛拉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没人敢轻易开口。
就连裴丞相和戚太傅也沉默着,两人脸上皆是一片凝重之色。
“太傅。”武烈帝深沉的目光投了过来,“你年事已高,不便久跪。荣春,赐坐。”
戚太傅惶恐:“皇上,老臣不敢。”
“太傅也要反对朕吗?”武烈帝语气淡淡,却充满慑人威压,“戚家一直忠心,是清贵门庭,但并不迂腐,所以朕不想对戚家动手,也不想因为东凰立储一事,诛杀清贵门庭惹来天下诟病,但若真有万不得已,太傅应该知道,朕其实并不在乎名声。”
君王以仁德治天下,才会担心自己的名声受损。
可武烈帝自登基以来,实行的就是恩威并施。
恩是真的恩。
但凡有功之臣,他从不吝于提拔赏赐,但凡有能力之人,不管什么出身,他都愿意破格重用。
而朝中蛀虫,拖后腿的,心思不正的,他历来也从不手软,该杀就杀,该贬就贬,从不在乎世人如何评判。
所以对戚太傅说的这番话,是一个君王对老师最后的体面和尊重。
戚太傅明白他的意思。
皇帝要的是忠臣,不是逆臣,不管多德高望重之人,在重大决策上忤逆他的人,都是不被允许的。
往日或许还可以小惩大诫,今日却是动真格要杀人的。
戚太傅垂眸沉默良久,缓缓叩首:“谢皇上。”
说罢站起身,在旁边小太监的搀扶下,走到大殿前方的椅子前落座。
“丞相。”武烈帝目光转向裴丞相,“你觉得朕的皇子公主之中,谁跟朕的性情最像?”
裴丞相一怔,随即恭敬回道:“青鸾长公主。”
武烈帝又问:“谁的本事最强?”
裴丞相沉默片刻:“青鸾长公主。”
“谁最有魄力?”
“青鸾长公主。”
“来日若有外敌来犯,谁最有把握抵御外敌?”
“青鸾长公主。”裴丞相低头,还是一样的回答,“臣敬佩青鸾长公主的能力,也敬仰长公主保家卫国的坚定意志,只是臣以为,长公主更适合在战场——”
武烈帝冷道:“你能保证她一辈子待在战场?”
裴丞相一怔,顿时沉默下来,无言以对。
他明白皇上的意思。
青鸾长公主军功太大,本事太强,以后上位的皇帝不一定能容得下她——即便她是个女子。
尤其今日皇帝想立晏东凰为储。
将来若是别的皇子上位,今日之事定会成为新帝心里的一根刺,青鸾长公主的存在会威胁到帝位,新帝容不下的。
朝中能力卓绝的年轻武将都在青鸾长公主麾下,一旦她出了事,其他人必然会被逐个诛杀。
虽然这些都是尚未发生的事情,却在将来某一天极有可能会发生,到时雍朝免不了一场内乱。
若皇帝败,帝位换人;若青鸾长公主败,雍朝兵力将要遭受惨重的损失。
裴丞相仿佛已经看到了往后十年将发生的事情,眉心蹙起,忽然意识到,在皇上决定立晏东凰为储那一刻,其实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他沉默片刻,回道:“虽然皇上决定打破祖制,不合规矩,但青鸾长公主确实是唯一一个可以保证雍朝强盛不衰的人,臣无话可说。”
此言一出,诸皇子面色一变,齐齐转头看向他。
“丞相!”
“丞相大人,女子为帝是乱了天地纲常,您怎么能——”
“老三。”武烈帝声音无情,隐隐流露出肃杀意味,“你的意思是朕老年昏聩,故意要跟老天作对?”
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