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就寝时分,外面的灯笼已经熄了。
帷幔内只剩下一颗夜明珠,用来照亮。
不是什么正式的谈话,帷幔内的气氛还算闲适,或许是皇帝不觉得这个问题多严肃,又或许他本就很擅长营造风平浪静的氛围,哪怕外面已成轩然大波。
但这都不重要。
阿朝稍稍敛眉,没有立即回答皇帝这个问题,像是沉思,顺手将床头的夜明珠收了起来。
皇帝本想听她怎么说,结果美人不曾开口,帷幔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一时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并不奇怪,确实到了就寝的时间。
就好像这个问题对宸妃娘娘而言也不重要。
皇帝问的话,当然不能不答,可这回,阿朝必须要回答的原因,却和皇帝无关。
“还是......别要庆王世子的性命吧。”阿朝窝在皇帝怀中,揽着他的腰身,直接开口道。
皇帝眸光微闪,他猜到小妃嫔会答,但没想到,这般直接。
“为什么?”皇帝语气温和,扶着她的腰身。
“后宫不得干政......妾不好说。”宸妃娘娘假惺惺地嘟囔了一句。
皇帝勾了勾唇,掐了下她的软腰:“给朕好好说话。”
阿朝:“......。”
阿朝小小声哦了声,不等去揉自个儿的小腰,皇帝这个幕后黑手,就揉了起来。
“妾就是觉得,陛下既然问了妾,应该是本来就对庆王世子怀有舐犊之情,不忍伤之.......。”宸妃娘娘说得有根有据。
皇帝:“......。”
真是好大一顶高帽子,竟然还整上舐犊情深,不忍伤之了。
小姑娘声音糯糯的,明明是幼稚的话,但出自她口,总觉得叫人舒心。
其实,有一点小妃嫔没说错。
宸妃娘娘是个什么性子,不仅心肠软,更加不喜欢杀人,皇帝自然是知道这点。
皇帝开口问她之前,就能预料到答案,可他还是问了,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帝本身就不打算采纳大臣们的意见。
黑暗中,皇帝微挑了挑眉,很想夸一句聪明。
“可诸侯造反,先杀质子的做法,自古就有,庆王谋逆,罪不可赦,岩哥儿是他的嫡长子,父子同罪,即便朕心中不舍,也不好徇私。”皇帝故意道。
宸妃娘娘闻言,在心里骂了声狗皇帝。
说既是国事也是家事的是他,现在这么说的又是他!
阿朝小脑袋飞速运转,才开口道:“诸侯造反,先杀质子,是商纣暴君所为,陛下是圣明君主,自然不同。”
宸妃娘娘先拍了个小马屁,才接着道:“再者,庆王世子是因陛下不舍,才留在帝都许久,也算质子吗?”
皇帝:“......。”
庆王世子确实不是质子,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承认。
当初,留下庆王世子的理由之一,就是皇叔舍不得自家大侄子。
皇帝若是不想落人口舌,这时候,就不能做得太过分。
皇帝应该愤怒,但也应该悲痛。
可无论杀与不杀,皇帝这时候都不好开口,若是轻易就否了那些朝臣的上书,人家谢家军在前面已经准备浴血奋战,为你守江山,你这个做皇帝的在背后玩舐犊情深,这算怎么回事?
那他们对上庆王的时候,是该当做叛军,还是当做陛下的长兄呢?
所以皇帝暂时不准备杀,可又不能明说。
宸妃娘娘想不到这些弯弯绕绕,但不妨碍皇帝陛下偏心眼,就是觉得自家小娘子聪明。
阿朝:“.......。”
“说得不错.......。”皇帝轻抚了抚她的发丝,夸了句。
阿朝也适时地神气道:“是陛下念及骨肉亲情。”
皇帝笑笑,语调轻缓。
“朕可没阿朝想得那般好,只是若可以,朕也不愿意打这一仗......。”
皇帝头一遭说这个。
在此之前,朝中不乏许多聪明人,觉得这是元德帝又一次的请君入瓮。
灭了辽王......再灭庆王。
可实际上,对元德帝来说,若不是非打不可,比如戎族,不然,即便他是武将出身,也不愿意随便开战。
如果庆王能一直蛰伏到死,皇帝即便日后收拢军权的时候会动他,但他的尊荣皇帝不会收回,更不会打压致死,即便他和这位大哥,比同辽王还要陌生冷淡。
毕竟同室操戈,可不是什么好名头。
尤其对皇帝而言,同自己打自己,左手打右手没什么区别。
阿朝微愣,杏眸中有点疑惑,可是皇帝并没有解释缘由。
“就让他继续在安定寺抄经赎罪吧......到时候再一同定罪,谋逆之罪,罪灭九族,父债子偿,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庆王既然敢谋逆,便是弃了他,亲生父亲尚且如此,也怪不得朕这个做皇叔的。”皇帝慢悠悠道。
细听之下,皇帝语气中终究是带着一丝杀意。
庆王世子还是要杀,只是暂时不杀而已。
除了要考虑谢家军,皇帝也不想如了庆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