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置身于温泉池中,眼眸微阖,双手靠在池壁。
一边放松,一边复盘朝中的事儿。
东西南北一个没落。
东境和西境对面的两国,在三代之前,和大魏,互有联姻,只是到了明宗时期,大魏国力渐渐衰弱,失了平衡,两国也没少来打秋风。
近年来,大魏国力有所增长,又恢复了“亲戚”的关系,维系着表面的和平。
戎族那边气数已尽,陈老将军捷报频频,想必不日就能大胜。
稍微有点棘手的,就是庆王了。
不是实力上......
而是教训自家人的力度把握。
不可能将十几万人歼灭殆尽,更不可能对这十几万人,听之任之,死于时疫......真要都染上时疫,那可就不止十几万了......周围城池的百姓,都要遭殃,然后渐渐向四周蔓延。
所以一接到消息,叫柳大夫进宫给小妃嫔把完脉,开了两个疗程的方子,便将人送去了沧州,根据病况,研制新药。
为了不引起恐慌,这事儿并没有传扬开来,只有皇帝和几个朝臣知道。
小妃嫔那,为了不叫她担心,皇帝也没说,只说柳大夫是去沧州,给谢侯和受伤的将士瞧病。
好在......小妃嫔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
是药三分毒,柳大夫也说要循序渐进,这两个疗程的药吃完,也要歇一段时间了......要给身体一个缓和适应的过程。
皇帝从前只对一般的伤药有所了解,某个小姑娘想的一点都不错,有了她之后,皇帝陛下的某些技能确实增长了不少,如今也算是半个大夫了。
柳大夫的这个说法,皇帝也是第一次听说,在慢慢懂......
想到自家小妃嫔,皇帝的脸色,不自觉就缓和下来。
等泡地差不多了,方才起身,看了两封从沧州来的密折。
恰巧这时,宸妃娘娘回来了。
“陛下......。”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点欢快,从进殿起,便开口唤了他一声。
屋子里烧了地龙,倒是不大冷,皇帝就穿着件中衣,坐在龙案前。
微微抬眸,就瞧见打帘进来的一抹天青色的身影,手上还握着几束红梅。
皇帝起身迎了两步,瞧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将人扶住了。
“这样着急做什么,稍微缓一缓......。”
皇帝眸色温和,为自家小妃嫔倒了杯果浆。
阿朝一边端着果浆浅饮,一边将手中的红梅在皇帝眼前晃了晃,眉眼带笑道:“好不好看?”
小嗓音好听地紧。
就好像在几刻钟前,听到的那些话,只是一场错觉。
宸妃娘娘的审美当然没问题,即便真有问题,皇帝陛下也不敢触霉头。
“好看.......你择的,都好看。”皇帝拨了拨她微乱的发丝,眸中含笑。
宸妃娘娘下意识扬了扬小下巴。
哼,还挺会说话的。
然而就在皇帝想连人带花一起揽到怀里的时候,阿朝感受到皇帝身上还没有完全褪去的温热,稍稍一闪,躲开了。
皇帝微愣,下一瞬,几束梅花就塞到了他的怀中。
“妾先去沐浴......陛下若是得空,帮妾寻个瓶子插起来。”
说罢,径直往温泉池子那边走去。
宸妃娘娘可是个爱干净的小姑娘,上午往山上溜了一圈,刚刚又是去看来福,摘冬枣,折红梅的,回来之前就想着要沐浴了。
皇帝哑然失笑,对待小妃嫔交的任务,倒是认真,打算好好完成。
阿朝泡在温泉里,空气中弥漫着氤氲的热气。
阿朝就靠在岩壁,撑着小脑袋,隔着帘子,朦朦胧胧能看见外面的一个高大身影,忙忙碌碌,一会儿选玉瓶,一会儿端坐在圆桌前,修剪她折的红梅。
诚然,刚刚宸妃娘娘并没有非要皇帝,亲自动手修剪花枝的意思,只是因为急着沐浴,只匆匆留下了一句。
皇帝嘛,幼年时连生存都是问题,比起花花草草,慈仁太后更喜欢实际的针线活,皇帝虽然见地多,但并没有人教过。
到稍稍大些,尤其是慈仁太后过世之后,为了不再受欺,跑到戴老将军帐下,学本事.......后来当了皇帝,不是朝堂世家,就是要处理国库亏空,就更没有时间了。
不像辽王,一面是手段狠绝的南境藩王,另一面又是谦谦如玉的世家贵公子,所以有抚琴弄月,侍弄花草的闲情逸致。
更不像那些世家贵公子,为了有意识无意识地勾搭到小姑娘的芳心.......喜欢附庸风雅。
不管是元德帝还是梁王,都没有这个习惯。
宸妃娘娘一瞧,就晓得,在这方面,皇帝陛下还没有碧桃和碧柔专业。
但皇帝陛下钻研的态度没得说,一直耐心地慢慢调整......以求达到最好的效果。
任谁,自己说的话被对方认真对待,都会高兴.......更何况是苏家三姑娘。
阿朝的小唇角微翘,静静地瞧着,不知想到什么,那抹笑意又黯淡下去,背过身去。